但令人恐怖的是,在過去24小時之內,我自以為「如止水」的心境,卻多達5次的被一塊塊小石子打爛砸碎,我甚至難以自恕地產生了多達5次的暴力衝動,值得警惕的是,這些都是在生活中隨處可遇的小事情引發的:
第一次暴力衝動來自於24小時之前的昨日凌晨2時,一輛沒有任何牌照的報廢警車開進我所住的小區樓下,很遺憾,我恰好很不爭氣地住在二樓,床頭正對著它的車頭。車上那位我在心中仇恨已久但至今仍未謀過面的老兄依如往日那樣旁若無人慢吞吞地倒車,並肆無忌憚地將倒車喇叭弄得「嘀嘀」亂響,此時,小區多數神經衰弱者已經醒了,也許在此前十分鐘內報廢車以按喇叭的方式叫保安開門時大家就已經醒了,但大家似乎都和我一樣,都是「原本無一物」的愛好者,因此,大家都怒火中燒地強忍著,整個小區只剩下報廢警車喇叭裡那個電子女人嬌滴滴的尖利聲音:「請注意,倒車!請注意,倒車!」
在叫了近30分鐘,我也終於從一個寧靜的睡眠者變成一個狂怒的失眠者的時候,聲音終於停了下來,這時,我決心出去認識那位仁兄,並把心中為他準備了近半年的幾句話送給他,如果有必要的話,我還可以把陽台上那些可愛的花連盆一起送給他。
但在關鍵的時候,妻拉住我,她說:你不想想,開沒牌的車而不被交警抓的人可是我們這些外來人惹得起的?小心人家查你的暫住證。
妻的這句話比念一百句佛口更有用。我的狂怒在無奈之中一下子沉靜了下來。
接下來繼續睡,殘破的夢裡滿天滿地都是花盆。
好不容易又睡了一個多小時,也就是在22小時之前,接近凌晨4點,樓下鄰居陽台上的雞便開始唱了,這些比周扒皮家的雞還勤奮的雞每日在4點左右準時開始報曉,它們可憐的生物鐘已被現代城市混亂的時序擾亂了,而它們又非常有責任感地想發揮作用,於是,我的睡眠又一次被打斷。痛苦而不勤願地開始守望黎明。
為了雞叫的事情,我已努力了N次,我找過社區領導和門衛以及雞主人本人,我甚至還找過在報社工作的朋友,但努力歸努力,最終逃不脫一個失敗的命運。雞主人說自己有享受自然生活的權力。社區領導說每天有創文明社區抓小商小販的大事,哪有時間管你這些雞鳴狗盜的小事。而門衛則更乾脆,說我只管守門,不管雞叫。
樓下的雞們還在歡快地鳴叫著。這使我又一次惡從膽邊生,我決定為自己半年來痛苦的黎明而做點什麼。我在腦中已想出了至少一千種以上的報復雞的辦法,煎、炒、燜、炸、燉,一樣來一百次也不過分,我甚至還想過用古代俠客竹管吹毒藥的招法將「毒鼠強」吹入雞籠中,但又怕因自己槍法不准而吹入鄰居儲水池闖下刑事大禍中而做罷。這些異常暴力的報復舉措,卻折磨得我看朝霞看出一片血色來。
第三次暴力衝動發生在上班路上,凌晨7點,睡眼惺忪地踏上上班路,自行車剛一出門就遇上紅燈,好不容易等紅燈變綠了,正準備歡快地衝過斑馬線,不料從旁邊鑽出一輛掛著警察從不敢攔的車牌的豪華轎車,車上一位長相頗似終結者施瓦辛格的司機,司機先生顯然是個色盲,分不清紅燈還是綠燈。抑或他本身的識別程序出了問題,將前面趕著上班的人們看成了牛羊或石頭,於是將剎車當成油門,咬牙切齒地衝將過來。我自知不是他的對手,趕緊閃道,結果與旁邊一位中年婦女撞在一起,將人家自帶的午飯撒落一地。那女人還算厚道,只看了我一眼,隨後就開始撿飯盒,隨後,我們異口同聲地向絕塵而去的汽車罵:趕著去投胎啊!
這是我出現的第三次暴力衝動,距我第四次暴力衝動只有五分鐘之遙。也即是在5分鐘之後,我被協助交警管理交通的義務交管員攔住。
照說我的自行車是上了牌照的,雖然是外地人但畢竟是外地的城裡人,不屬義交員們常抓的對象,但今天不知為什麼,我卻被面前這個胖老太太抓住了,而且擒住籠頭大義凜然,一副抓到大壞蛋的樣子。我想當年劉文學抓到偷生產隊辣椒的地主,也不過就是這樣的表情吧?
老太太準穩狠地撕下一張罰款單晃到我的面前,說:騎無牌車,罰款10元。
這時,我才發現,我的車牌不知怎麼竟然不見了,不知是被誰家小孩弄去玩還是車棚裡放車的人太野蠻了給撞飛了。總之,它不見了,而因為這塊小小的牌不見了,我的自行車成了非法車,而我也一下子很非法地站在十字路口,等待胖老太用一張罰款單將我再一次合法起來。
此時,太陽已紅紅地掛在天空中,但我的心情卻很陰暗,我想張嘴罵罵什麼人,但話到嘴邊又停住了。想想比孫志剛那些在街上走走就送了命的人,覺得罰10元錢顯然還是划算的。於是,心中又好受了一些。
此後大半天基本無事。就在我行將忘記此前所有不痛快的時候,朋友送來一張音樂會的票,一位英國知名小提琴家降臨本城,報上雖沒有像炒那些小明星式的滿版加花邊地報導,但我這個樂迷還是從報屁股上知道了信息,並湊錢委託朋友買票,準備去音樂廳領受一次神聖的沐浴。
吃一個冷饅頭,用礦泉水瓶在單位飲水機上裝一大瓶水,我匆匆趕往音樂廳。還沒進門,就看見已有很多人帶著自己的小孩來了,家長們覺得讓孩子接受一次音樂盛宴有助於他的成長。有很多家長還背著一個大包,裡面裝著各式各樣的零食,以備孩子們在飽餐形而上的精神之宴時,形而下的物質餐也能相應跟上。這使得音樂廳一下子變得有些快餐店的味道。特別是小提琴大師開始演奏時,台下嚼動薯片和瓜子的聲音像伴奏一樣此起彼伏,間或還有一些在足球場裡練出的好嗓門大聲叫好。最不幸的是,在我的身後,兩個長得像鴕鳥樣的女人一直相互咬著耳朵喳喳喳喳喳地狂說著,沒有一分鐘停止。
台上,音樂大師痛苦地演奏著,並通過翻譯請觀眾們肅靜,請觀眾們尊敬他手中那把1840年的古董小提琴。
我身後的胖女人不屑地說:你管我怎麼樣,我們又不是沒有票。
這話大師沒聽見,但我聽見了,我臉紅著,終於將全天所有的憤怒以一句正宗的國罵傾泄在那女人臉上。
第二天,報紙報導了演出的狀況,寫了大師的失望,也對市民的素質提出了強烈的批評,特別對有人在音樂廳裡用國罵罵人提出了強烈的譴責。
拿著報紙,我覺得自己的臉紅更覺得自己沒有出息,我在心中暗責自己,小小的幾件生活小事,竟把你搞得失了方寸,並迷失了本性,看來還是修煉得不夠啊!
寫到這句話時,樓下那輛警車又開始用喇叭叫門了,我決定堵上門窗把耳朵塞上棉花,並用棉被捂上頭和眼睛,將易怒的自己與這個世界暫時隔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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