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是說書的,我差一點就生在母親說書的檯子上。眼看就要生我了,還要上臺呢,說著說著,突然肚子一絞疼,這才馬上下臺。我外祖父也說書,一輩輩地傳下這手藝。常言道:「在行恨行。」我母親沒想過讓我繼承她的手藝,認為幹這個沒有地位。雖然我們生活寬裕些,但是屬於「人下人」。你的任務就是給人說給人唱,千方百計把人哄樂了算,所以我父母那會兒不惜一切代價供我讀書。但到了1952年,新社會搞文藝工作的人地位很高,掙的也比較多。轉了半天我也沒轉出去,到底還是幹這行了。
後來趕上「文化大革命」,每一次我都是「運動健將」,每一次運動都離不開我。運動來了,我就挨鬥,常常被打得遍體是傷。肉體的傷害是次要的,主要是心靈傷害太大了。政治生命沒了,由一個普通老百姓,一下子降到「四類」分子,人人可以監督管制你,你就不是人了,你是「階級敵人」,這種傷害簡直太大了。那時候一邊勞動還要一邊心裏念著書。這不是說我已經看出來了,遲早有一天我還能重返舞臺,只是為了消磨時光。
這一招很有效,一下地,我就背書,一點一點想我當初怎麼說的……我心裏想著事了,就不覺得苦惱了。日子就是這麼著過來的。所以一平反,我就立馬能上臺了。應該說我的經歷給我的說書藝術提供了有益的幫助。我歷經的這些磨難,對看事情、看人,都好像長了不少知識似的。
我並不聰明。有些人說你腦子真好使,記了那麼多部書,而且都不亂套,多少年一張嘴就來。這個算不了什麼。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說評書,看著容易,做著難。說古論今,不是那麼容易的,得費很多功夫。但我從小在這個世家長大,看的聽的都是這個,經過耳濡目染,腦子裡頭有了很厚的積澱,倒也不是很費勁。
父母和老師一再告誡,做人首先把「德行」二字擱在前面,你第一要先有「德」,第二才能說得上有「才」。我從小特別注意,也不是做個樣子給大家看,一生都是隨和的人。
一輩子想來,人間的苦,大部分我都經受過。回過頭來,我覺得挺自豪,就因為我受過那麼多苦,我不嬌氣。我現在已經年近七旬,還不服老,要繼續趁熱打鐵,更上一層樓,在晚年再多做點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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