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反右派剛完,我們這些「漏網之魚」,對文藝界已經心驚膽戰,對一切文藝工作都已心驚膽戰,恨不得找個與文化文藝一概無關的地方去逃避。正好1958年春天,作協要下放幹部,請了一個張家口地區涿鹿縣的縣委書記來作報告。那位書記講他們怎樣要改天換地,挖「劈山大渠」,還要修揚水站,建設「塞北江南」,要幹活,干到三年改變自然面貌。說得我實在動了心,會後,和秋耘同志一起議論,他說:「這多好啊!幹點這個活,多切實啊!」我也點頭同意。我們以為,一切荒謬、黑暗、冤屈,都發生在這文藝圈子至多是文化圈子裡。工農業生產,這是塊淳樸無邪的天地,是桃花源,逃到那裡去就一切天下太平了。何況人家那裡的幹勁又那麼大!可以塌塌實實幹活。
於是當號召下放的時候,我們出於自願響應了號召。我到了懷來。
我是下放大隊長,本人住懷來縣西榆林村,屬花園鄉。一鄉有一個下放幹部小組。剛去的時候,正修揚水站。原來和作協一起下放的有一批水利部的幹部,他們幫助縣裡定了一個水利計畫。過去因為修官廳水庫,佔了一些民田,所以國家有一些撥款。縣裡用這筆款修揚水站,要把湖水揚到岸上澆田。我聽了,覺得是一個很好的計畫。剛去那一陣的確心勁兒很高,牆上刷著「苦戰三年,改變面貌」的標語,縣委書記王純在大會上講話說:「咱們說的是苦戰三年哪,苦一苦,三年總要改變些面貌。要是說苦戰一百年,那誰還干?不就總是個苦嘛!」縣裡很富裕,是北方的水果產地,檳子、葡萄、海棠、香果都有。當水果全部開花的時候,果林燦爛如錦繡。而縣委很樸素,一直住著民房,所有書記出門都騎自行車。
我真的愛這個縣,我們都愛這個縣。詩人鄒獲帆、田間的下放地點都離我不遠。我們用揚水站的水,初步開闢了稻田。田間的妻子葛文親自跑到白洋澱去請種稻的師傅,我們和村民一起學種稻。我們不會種,村民和我們一樣不會種。秧插得歪七扭八。大隊長高江雲學得快,到底是農民出身,我不如他,但是我比那些農村婦女強一些。她們連脫襪子下水也不敢,大家嘰嘰嘎嘎笑著在水裡亂蹚,亂插。但是,最後還是插好了一大片地,一望綠油油的一片,人人心裏愉快。
看著這綠的稻田,粉紅色的果花,青蔥蔥的楊柳,鄒獲帆做起詩來:「壟頭綠柳滿鄉村,快馬加鞭西榆林……」我也做了詩:「村北連畦水稻地,村西萬樹海棠花……」「沒有共產黨,哪有官廳湖,年年忙抗旱,今年學打魚……」心裏懷著愉快的信念,詩興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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