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任不寐
李文蘭,女,1961年生。中國陝西漢中市洋縣溢水鄉上溢水村農民。2002年夏天因家中失火,丈夫帶著兩個孩子返回四川老家。李文蘭生活沒有著落,加上思念親人,便一路行乞赴四川尋找丈夫和孩子,途經陝西城固縣二里鎮一帶時被毆打致死。慘案詳情如下:
2003 年5月6日晚,二里鎮初級中學初三學生張智偉、郭亮和王雲璋在鎮上一家燒烤店喝酒時,李文蘭上前討飯並與3人發生口角。當晚11時許,喝了11瓶啤酒後的3名學生回家行至鎮橋頭時又碰上李文蘭,3人餘恨未消,遂上前不由分說狠踢李的小腹部,並排成一排在倒地不起的李身上亂踩。隨後,他們又將李拖至路邊的農田,脫去李的褲子,拿起田邊的菜籽桿插入其下身亂戳。李文蘭倒在地上神智不清,幾分鐘後才痛苦地向前爬行,3人仍感不解氣,又抽出腰間皮帶,用鐵製皮帶頭在李的頭部、臂部、腿部等部位抽打。至次日凌晨1時許,3人才結束了暴行,整個施暴過程持續了兩個多小時。5月7日凌晨5時30分,鎮中心醫院的值班醫生李創民聽到門外有人呻吟,開門後發現李文蘭面部青紫,雙手捂著肚子,說有3個流氓用菜籽桿捅了她的下身,要求看病。李創民沒有採取任何診治措施,只是向二里鎮派出所打了個電話算是報案。民警魏國華接警後,8時多才安排片警魯小軍(司機)去察看,魯小軍在醫院沒有找到李,回派出所時在橋頭碰到渾身是傷的李文蘭。李文蘭對魯小軍說她被3個流氓打了。魯只對她說了句「你是哪裡的,走就是了」,便開車回到派出所。
8日下午,二里鎮二里村村支書劉國棟兩次請示派出所如何處理李文蘭之事,最後商定將李送到轄區以外的地方。村上據此將李送至城固縣與南鄭縣的交界處。
9日下午,二里鎮苟家灣村村民向派出所報警,稱發現一具「女屍」,派出所負責人尚龍德帶著民警和當地村幹部趕往現場,當時李文蘭仍神智清楚,並敘述了3名施暴者的形象,隨後他們將李送到鎮醫院救治。10日上午,李文蘭因搶救無效死亡。法醫鑑定,李文蘭全身多處臟器受損,陰道內挫傷嚴重,因受鈍性外力致湟 BGB0001I膜下腔出血,左側多根肋骨骨折及腹腔感染而死亡。(相關新聞參見新華網、中青網)
我不知道,當中國還懷抱著李思怡的屍體的時候(按新聞時間),如何面對這一新的慘劇?!李文蘭之死以一種絕決的態度說明:中國的悲劇永遠沒有盡頭。這種悲觀的結論似乎得到了這一個案的特別支持:不是警察而是孩子成為殺害李文蘭的第一凶手,而孩子據說代表了一個社會的未來。
當然,這一慘案中警察部門的不作為以及村民的結構性冷漠同樣對李文蘭之死負有責任,這些石頭一樣的人際關係構成了中國個體生命死滅的制度性背景。人是孤獨的,掙紮在人群中如被壓死在馬路上而無人理睬的貓。國家即使不是凶手,也決不會在你需要的時候提供援助。可恥的是,它一直宣稱它的合法性就是為公民提供援助,而且還是這一援助力量的代表者──李文蘭之死再一次戳穿了這個迷天大謊,不過遺憾的是,時至今日,撕裂這張政治遮羞布再也不值得付出這樣高昂的代價。另外一種民族精神牌坊也同時轟然倒地──吃人的宴席一直排下來了,一起排下來的還有看客的隊伍,這個「勤勞善良勇敢」的民族、這個盛產「聖人君子和仁人志士」的民族,黑壓壓地聚集和散落,如被歷次天災人禍打磨過的石頭和因此喪失神經的行屍走肉。在這裡,沒有一點點同情心和悲劇感,個人的毀滅就像一粒塵埃落入古井中。與此同時,北京繼續在舞蹈,這是中國歷史排下來的第三場宴席──政治化裝舞會,它存在的唯一理由是說明:李文蘭是不存在的,而唯一存在的是主席和書記的每日飲食起居,而這些偉大事件是如何使李文蘭們感恩戴德的。]
誠然,那三個中學生是「個別人」,但我有充分的人生經驗使我相信,這「少數」幾個孩子是有代表性的。他們是上個世紀90年代以來中國國家教育「最合格的畢業生」,這一國家教育培養出這樣的「人才」完全是天經地義或順理成章的。
1989 年「政治風波」之後,一種小市民政治或小人政治領導了國家。這個「新國家」完全依靠政治墮落和幫派利益來維持,在它的示範下,特別是在它積極推動的國家教育中,人道主義和自由主義的教育被束之高閣,謊言與厚黑學因此統治了課堂內外。這十幾年的學校教育制度性地生產著年輕的名利之徒和毫無廉恥的年輕暴徒、流氓、打手與新新人類這樣的精神病。他們不是毛澤東思想的紅衛兵,但卻是具有相類似的人格特徵的江澤民主義的「紅憤青」。他們是網路上的流氓,也是街頭的凶手。他們一年年在長大,因無知而更加偏激和野蠻,因精明而更加殘暴和無恥,他們是中國政治真正的傳人,一種「後改革開放時代」的法西斯主義轉向所必須的群眾基礎。這些青年暴徒基本是瘋狂的民族主義信徒,同時又是瘋狂地殺害自己同胞張文蘭的凶手。如果說毛的罪過之一是人口政策上的倒行逆施,那麼「新時代」的罪惡之一則是為中國精心培育了這樣一代新新人類,至少到目前為止,他們意味著毀滅和死亡。
更重要的是,江主義的國家教育仍在繼續,孩子繼續走進校門,而「紅憤青」仍然在像悻悻的狗一樣從學校衝向社會。經過細緻的政治謊言的教育和政治墮落的官方示範,這些「新兵」衝向街道和村莊,在等候一場「啤酒館革命」之前,不間斷地製造了一起又一起暴行。我知道,「新國家」的愚民教育完全是為了自衛,為了捍衛89事件之後竊國自肥的商業利益,也是為了緩解1989年引發的政治大恐慌──「國家」再也不需要80年代的「啟蒙教育」了,它對「八九一代」痛心疾首。它必須徹底地消滅再產生「八九一代」那樣的年輕一代的可能性,因此它要千方百計地培養在精神上和「八九一代」完全不同的新一代人。他們成功了,他們用李文蘭的鮮血給這新一代畢業生舉行了隆重的畢業典禮。但問題是,這一政治自衛行動的後果是災難性的。這個瘋狂自私的政治集團為了那些幫派利益正在政治上徹底消滅中國,在人口生態方面為這個國家準備葬禮。李文蘭死於這場災難的前期,她為我們所有人發出了第一聲慘叫。
孩子是無辜的。這是真理。「國家」是由人組成的,這些人才是真正的凶手。這是政治常識。問題還有另外一面:更多的人們是否應該對國家的胡作非為承擔一定的責任呢?中國知識份子在90年代「新國家」的侵略校園的戰役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呢?至今他們仍然是看客甚至僕從。中國知識份子因此同樣是李文蘭慘案的旁觀者,只不過站的更隱蔽一些罷了。李思怡、孫志剛以來,知識份子仍然在扮演批判家的角色,他們是否也應該作為那些警察的「老師」而做一些反省呢?由於我們「小於一」,由於我們是小人,所以我們才擁有了小人統治。恥辱,我們竟被小人統治了如此得心應手和固若金湯。更恥辱的是,我們還不覺得恥辱,而在成熟地自我辯解,在一味地義正詞嚴。李文蘭死了,朝野間的一切偉光正該收場了。
2003年8月6日星期三
--轉自《人與人權》
任不寐:祭李思怡文
【大紀元7月11日訊】李思怡,女,3歲,四川省成都人,2003年6月4日到6月21日,因母親被警察抓走而餓死在自己的家中。
6 月4日,李思怡的母親李桂芳把孩子鎖在家中後就到金堂縣去偷東西並吸毒,被警方抓捕後送去強制戒毒。當時李桂芳哀求警方通知親屬照顧自己的女兒李思怡,但警方並未採取措施。李桂芳在被收容期間向警察下跪訴說自己有一個三歲的娃娃還鎖在家中,乞求放她出去,把娃娃放到親戚家中再到派出所報到,但警察們拒絕了。6月21日,警方接到舉報發現李思怡時,她已經死亡多日。
李思怡生於2000年某月某日,她沒有父親,也沒有戶口。她生下來似乎就不屬於這個世界,或者不為這個世界所容留。這個世界這樣大,卻沒有一個小女孩的容身之地。這個國家這樣強大,卻不願意給一個小女孩一張出生證,更不願意給她一塊麵包。
小思怡常常挨餓。這母女倆的生活非常窘迫。李桂芳為了給孩子補充營養,經常到附近超市或雜貨鋪偷麵包、豆奶,被人抓住了她就哭著求饒。遺憾的是,這次她求饒的對象是警察,是國家,她像一隻螞蟻哀求一隻從容下落的巨大腳趾。
小思怡常常被母親李桂芳鎖在家裡,她經常站在窗戶前往外看。從來不哭鬧。她就這樣天天趴在窗口,滿懷希望地等媽媽給她送吃的回來。福利院拒絕收養她,鄰居和親戚也拒絕收養她。小思怡從那扇窗子裡看到的卻不是一片漆黑,那裡有一片一片的陽光。
可是從2003年6月4日這一天開始,窗口一天一天變得模糊起來了。媽媽沒有回來。第二天,第三天,一直到最後,媽媽還是沒有回來。
這些天天氣非常熱,她沒有東西吃,也沒有水喝。小女孩被關在家中七日,活活渴餓而死。死之前,她曾努力想打開門,門上留下一串細細的血跡……有記者記述說: 「她一定一次次踮起腳尖打開了暗鎖,她一定一次次扑打著房門喊著媽媽,她一定大聲哭喊,直到喊不出聲音──她倒在門後的地上,慢慢地死去。而目睹這一切的,只有牆角那只,不知道被小思怡抱過多久的,那只髒得看不清顏色的絨毛熊。絨毛熊是這個房間裡小思怡惟一的夥伴。絨毛熊不會流淚。」
整整17天,這個世界平常地運轉著,沒有任何人注意到這個掙扎的三歲的小女孩。到6月21日人們發現她時,小思怡倒在門後的地上,幼小的身子早已腐爛。當地媒體報導說:經過法醫檢查,她的小腳已經踢腫了,門後有一塊脫落的漆,右手指甲不同程度損傷。喉嚨紅腫。衣櫃被翻,像是找吃的東西,臥室窗戶前放有一個小凳子,不過窗戶沒有開開,案發後,成年人開這個窗戶也是很費力。通過地上的痕跡,屎尿(小心的放在衛生紙裡面)的狀態,專家認為小女孩生前一直在求生,並慢慢的死去,這種絕望的死比世上任何酷刑都要殘忍,並可能晚上受到驚嚇,因為根據痕跡,小女孩晚上似乎曾躲在衣櫃,「長夜漫漫,無處話淒涼……」
三歲的李思怡從未照過相,鄰居說:小思怡圓圓的臉、大大的眼睛,頭上紮著兩個小辮子。
派出所在李李桂芳的二姐家對面,距離不過100米。但在李桂芳哀求之後沒有警察去通知她。李桂芳還在被拘捕中,她將來有一天應該記住以下這些名字:金堂公安局城郊派出所值班民警黃小兵、王華麟,城郊派出所轄區刑警隊長、副所長王新,副所長盧曉輝。青白江區公安分局團結村派出所實習警校學員穆羽──她直接和間接地向他們哀求過。世界也應該記住這些名字,他們在家中是普普通通的丈夫和父親,是非常正常的普通人,更可能還是「好人」。
李思怡回到天國了,這個罪惡的世界不配擁有她。這個世界徹底留給了流氓、騙子和罪犯統治,也留下像我這些冷漠的看客接受煎熬。李思怡掙紮在我的世界裡,並讓那小小的毛毛熊靜靜地看著我的眼睛。我再沒有權利擁有眼淚,我只配擁有羞恥。
李思怡張望的那扇窗口永遠打開著。我希望世界允許它永遠打開著。從那裡人們將看到「先進文化」、「共和國」、「偉大光榮正確」、「人民公僕」、「優秀民族」、「盛世」、「親民」等等符號在燃燒並嘶喊,他們在那具幼小腐爛的屍體上如蚊蟲般丁丁跳舞。那間孩子掙扎的小屋應該保留下來,我呼籲所有被羞恥感灼傷、被恐懼激怒的人們籌集資金賣下那間小屋,它應該保存下來,為李思怡保存下來。那裡應該放些水和食物,等孩子夜裡從天國回來向母親哭訴……那個小毛毛熊應該放在那裡,靜靜地看這這個世界如何豪邁地繼往開來,如何滿臉血污地草長鶯飛……
李思怡走了。一個三歲的小姑娘。我們對她的悲慘的死完全無能為力,只有默默垂淚,心魂懼裂。任何繁瑣的論證都是愚蠢無良的,是國家及其精神殺害了她。國家又一次凱旋了。我們在這個國土上找不到為孩子放一朵白花的地方。我祈禱上蒼把這白花放在更多人的心裏,並選擇一個日子讓所有的心靈在那裡彙集。我們將在那片草原上哀悼和懺悔,然後走向天安門廣場,把李思怡在那裡高高舉起。
李思怡之死把心靈逼迫到一個忍無可忍的境地。香港的燭光又照得我面紅耳赤。我在這悶熱的黑夜裡向掛在夜空的那具小屍體發誓:孩子,我一定接你回家。李思怡是我們時代的女兒,也是我們的出發點。她走在我們的前頭了,她在那裡呼喊,像上帝派來的天使。
李思怡之死開闢了一個時代。李思怡之死必須開闢一個時代。
讓我們感同深受的掙紮在今夜,在明晨堅定地跟從。
2003年7月10日星期四
祭沙蘭鎮小學生文
任不寐
公元2005年6月10日,黑龍江省寧安市沙蘭鎮小學一百多位小學生在一場洪水中死難--史稱「6.10慘案」。災難過去第四天,遇難孩子的家長向《新文化報》記者提供了98名失蹤及遇難學生名單:
一年級計35人:汪月、周生、王雨恆、董慶成、董學新、姜小東、許佳圓、王冠玉、王遠鵬、王穎、高璐璐、張效城、侯亞男、解宇、任夢、孫啟彬、李偉坤、張義晶、張士帥、王珊珊、馬微、孫忠佳、李佳臣、董繼成、李一凡、薛瑩瑩、杜憲哲、汪繼遠、楊承雨、楊芳雨、李帥民、徐慧慧、劉偉、常琨、張義博……
二年級計11人:賈志博、劉璐璐、佟欣、周進、曾凡良、魏濛濛、胡鳳南、曹麗麗、關西雅、張紅雷、崔紅偉……
三年級計4人:楊昆、李爽、杜美娜、曾慶娟……
四年級計6人:劉恆達、王麗、劉洋洋、陳艷、王宗其、劉洋……
五年級計16人:李爽、孟凡緒、周廣瑞、孫玉強、鄭旭、王雨、孔令雪、董向前、王遠成、閆海玉、甄忠強、孟喬、王紅玉、曾慶明、孫玉強、劉永新……
六年級計7人:寧新、陳金秋、徐幽楠、劉美玉、張曉丹、孫忠齊、程金秋……
不知年級的:19人王艷紅、王喜艷、楊昆、邢昌俊、王廣華、孟欣、朱琳琳、董新新、孫彬彬、孫守冬、孔令雨、陳思娜、孫佳興、高憲偉、崔宏偉、王新、曹麗、徐夢陽、周迅……
記者發現死亡最多的是一年級的學生,「這個年齡的學生在鎮裡幾乎所剩無幾」。這個名單是不完全的,也不是政府發布的,而是村民和記者自己努力尋求真相的結果。這種努力目前仍在艱難中繼續。一些孩子死了,但世界在過去幾天之後甚至不知道他們的名字。想像這些孩子在水中最後的掙扎以及他們的父母和親人這些日子裡的絕望和慘痛,該如何讓人痛不欲生。
沙蘭鎮慘案是無與倫比的。因為我們在歷史中和世界範圍內找不到一起案件可以類比;100多孩子死了,卻沒有凶手,中國繼續「和諧」地前進--中國官方媒體照樣鶯歌燕舞。兩千多年前,伯利恆地區那個凶殘的統治者希律曾經因為嫉妒將兩歲以內的男孩全部殺盡了;中國的希律們似乎沒有這樣的宗教極端情緒,但中國的拉結應該向誰為自己的兒女啼哭--這些母親「不肯受安慰,因為他們都不在了」……在所有無與倫比的悲劇項目中,具有中國特色的案例之一就是死亡人數仍然作為國家機密而不為人所知。在一個戶籍管理如此成功的地方,慘案發生五天了竟然不知道死亡人數,這只能是令人髮指的政治欺騙。與此同時,6月15日,遇難的學生屍體開始火化。一些承受喪子之痛的家長在寧安市殯儀館為孩子送行;國家若無其事,而我熟悉的每一個人和沙蘭鎮的每一個人都在哭……
一、輿論導向--喪失人性的媒體與喪失人性的中央領導集體
中國死難孩子的血和家屬的眼淚早已經淋濕了所有石頭,但永遠無法感動政府這塊特殊的石頭。在災難面前千篇一律的政治反應又出現了:第一、習慣性的掩蓋和封鎖消息;第二、災難報導重點強調領導關懷和「死難者家屬情緒穩定」、「災區秩序良好」;第三、用其他政治新聞或正面新聞壓倒災難事件;第四、追查「謠言」或把披露真相的人詛咒為反動勢力的工具;第五;把災難定性為天災而徹底解脫政府責任;第六、開始通過某種道歉秀或拉出幾個基層替罪羊消除民怨;第七、通過這些壞事最後變成能顯示我們獨立自救等偉大精神的好事……這一切,我們已經很熟悉了。監獄裡從門到窗子是七步,從窗子到門是七步,這個,我們比伏契克更為嫻熟。
中央電視臺等主流喉舌先是對災難一言不發,然後被迫將新聞報導放到非常不顯眼的位置上。黑龍江省地方電視臺以及地方媒體尤其無恥,有網民在網路上披露,為了給「哈洽會」開幕營造喜樂氣氛,新聞不許報導災難。6月14日8點30分的《黑龍江新聞聯播》對災難竟然一個字沒有報導。
而那些官方報導又「進步」多少呢?新華社最早的一篇報導稱「黑龍江寧安突降暴雨引發洪水約31名學生遇難」。這篇發在6月10日的消息一句沒有提死難學生和家長的狀況,卻不厭其煩地強調「當時正在牡丹江地區開會的省委書記宋法棠、副書記栗戰書、劉東輝和副省長申立國立刻終止會議,在牡丹江市委書記馬曉林、市長陸兵的帶領下緊急趕往100多公里外的發蘭鄉受災地區。馬曉林當即指示搶救人員,不犧一切代價,想盡一切辦法搶救落水兒童。」消息還特別描寫道:「省委領導和牡丹江地區有關領導驅車一個多小時,之後又趟著過膝的水步行10多分鐘趕到現場,在一個二層小樓裡成立了臨時指揮部,在聽取了發蘭鄉領導的betway体育手机网 情況匯報後,又驅車趕往醫院看望正在接受治療的孩子。目前,省委書記、副書記和省長仍然在現場指揮搶險。」第二篇官方通稿發於6月11日,稱沙蘭鎮中心小學62名學生和2名村民遇難,7人失蹤,24人受傷。這篇報導再次歌頌道:「災難發生後,黑龍江省省委書記宋法棠連夜趕赴現場查看災情,指導救災。當地政府組成搜救、排水等6支搶險小組,調集了20多艘船,2000多人對受災區域反覆進行拉網式排查,同時清除河道和民宅的淤泥。牡丹江市和寧安市8所醫院的醫護人員現場救治傷員,並迅速將重症傷員送至醫院搶救。今天,民政部門緊急調集數百頂帳篷,2600套被褥及食品等物資運往沙蘭鎮。」文章還不厭其煩地告訴人們:「今天,村民飲用水消毒防疫工作已進入農戶。救災現場建立了一個受災居民臨時居住小區,重災農戶已全部入住,有關部門還設立了5個就餐救助站,重災農戶一日三餐得到保障。」從中央電視臺到各家媒體,人們看不到家屬的一滴眼淚和孩子們的一具屍體。形成對比的是,該日新華網把「臺灣熊貓」圖片公然放在 「黑龍江水災」圖片之上,顯示中國當局對孩子生命的基本價值觀念。而這兩天,伊拉克自殺爆炸的新聞再次「震碎」了他們的心,「水均益們」的眼淚也再度面向可憐的伊拉克兒童潸然而出。
第三天,6月12日,黑龍江《生活報》發表《寧安沙蘭鎮災後救助緊張有序進行》一文,文章稱此次災害已造成64人死亡。這篇報導因更加毫無估計的諂媚地方官長而引激怒了網民。文章寫到:「委書記宋法棠、省長張左己等趕赴現場指揮救災,各項救助和善後工作正在緊張、有序、高效地進行。」
「張左己對整個救災工作給予了充分肯定。他說,在黨中央和國務院的關懷下,救災工作做到了及時、有序、高效。省直各有關部門及時到位,積極指導,直接參與;駐地部隊、武警官兵工作在最艱苦、最危險、最繁重的崗位上;牡丹江市委市政府、寧安市委市政府在救災的指揮上是得當的、有效的。」該報導首次將災難定性為不可抗力的天災:「省水務部門專家告訴記者,6月10日下午成災的這場暴雨,時間短,速度快。
沙蘭鎮以上流域平均降雨量120毫米,洪峰流量850立方米/秒,洪水總來水量900萬立方米,屬200年一遇。像這種小尺度、小范圍的天氣系統,目前的技術手段和科技水平還無法預報「(記者於林波本報記者李偉俏焦明忠)。」省水務部門專家「的上述意見馬上變成官方意見,所有通稿於是千篇一律重複這一結論。
這篇報導還特別提到,那位因為「罪己詔」引起轟動的張左省長指示:「當前重中之重是做好受災群眾的穩定工作;把抗災救災過程中那些生動感人的故事,及時宣傳報導出去,鼓舞鬥志,恢覆信心。」「穩定」再一次壓倒一切,既然「穩定」是重中之種,救人只能成為重中之輕。在這種指示下(顯然也有更高指示),中國媒體在公布92人死亡數字之後(同日晚些時候),連續沉默了24個小時沒有公布死亡人數的變化。與此同時,一些官方網站大量刪除相關貼子。在人民網強國論壇,6月14日上午10時左右,在不到半小時時間內刪除了100多條網民的相關發言(這些發言被不寐論壇網友及時保存,可到那裡查看)。在其它一些網站,網站管理人員、網警和政府雇佣的網路寫手開始公布一些網民的IP地址以威脅這些網民,因為這些網民發布了他們所瞭解的災難真相。由於「不寐論壇」在第一時間發布了「黑龍江牡丹江沙蘭洪水真相」一文並被廣泛轉載,於6月14日被「黑客」攻擊一度癱瘓。同樣,根據挖掘「抗災救災過程中那些生動感人的故事」的指示,一些英雄事跡被緊急製造出來,但效果並不明顯,因為世界的良心完全浸泡在傷痛中無暇欣賞這些「可歌可泣」的政治神話。
同日,中新網等官方網站報導說,黑龍江一批官員急赴寧安災區安撫遇難學生的家長。該報導宣稱:「記者在現場看到,黑龍江省牡丹市和寧安市的一批幹部已緊急趕到災區對遇難學生家長進行各種安撫工作。目前,災區秩序良好。(記者畢國昌、趙凱)」。與此同時,官方媒體在突出位置報導了「中共中央、國務院高度重視沙蘭鎮特大山洪的救災工作。」這些報導說:國務委員陳至立今日趕赴沙蘭鎮,轉達國家主席胡錦濤、溫家寶總理對遇難家屬的慰問。陳至立對救災工作予以充分肯定,並希望學校盡快復課。在這些安排之下,新華社等媒體及時報刊登了復課之後的學生笑逐顏開的圖片,這種好無人性的輿論導向引起網民一片憤怒。更有網民把憤怒指向陳至立,指責這位江派要員應該對十幾年來中國各種教育災難負責。也有人分析,胡溫將陳至立打法到災區,實際上是利用災難製造江黨醜聞。
上述報導關於「災區秩序良好」的報導,是另外一種著名的輿論欺騙。稍有良知的人都明白,在如此殘酷的悲劇下,災區如何可能「秩序良好」。事實上,民眾的悲憤一直不斷發展,但官方完全不報導民眾抗議事件。
據不寐論壇國內通訊員2005年6月11日報導,當天,憤怒的群眾企圖群毆鎮政府及派出所有關責任人,但相關領導現已經逃走。是日沙蘭鎮已實行軍管,道路封鎖。在當地的一家網戰上,網民說死亡人數已經超過200人,失蹤人數超過150人。這家網站還指出,軍隊已全面接管沙蘭鎮,軍隊和群眾發生大規模衝突。而救災指揮部下午4點被砸,所有進入的管方車輛均被砸,被掀翻。而據新加坡《聯合早報》6月14日消息:剛經歷喪子之痛的民眾13日拉起橫額堵塞公路,強烈抗議當地政府及派出所推卸責任、沒及時疏散學生,令他們的子女枉死,事後又隱瞞事實真相。當地人說,有超過二百人死亡,絕非官方說的九十多人。大批民眾昨日在通往沙蘭鎮的道路聚集,拉起「還我真相」的橫額,希望能吸引前往被淹的沙蘭小學巡視官員注意,示威者絕大多數是洪災死難學生的父母,部分情緒激動的民眾更一度跪在地上痛哭。這篇報導還說,當局昨日並未更新死傷人數,不過當地民眾指出,最少二百具屍體正存放在當地殯儀館內,由於冰櫃不足,部分冰櫃要在一格內放置兩具屍體……
經過6月13日一天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後,當局於6月14日宣布,黑龍江省寧安市沙蘭鎮因洪災造成95名學生、4名村民遇難,10名學生失蹤。官方承認死亡人數達到99人,而這個數字還將上升。毫無疑問,這個接近但不超過100人的數字是一個政治數字,是經過24小時上下統一口徑製造出來的。一直到6月16日,當局不得不宣布死亡人數衝破了100人大關,但標題仍然是「遇難學生增至99人」。新華網報導說,截至6月16日16時,寧安市沙蘭鎮洪災現場又找到4具遇難學生遺體,至此黑龍江省寧安市沙蘭鎮因洪災死亡人數上升至103人,其中學生99人,農民4人。不過《中國日報》援引一位村民的話說,官方數字不準確,因為它沒有包括災難發生後屍體很快就被父母掩埋的那些孩子。
值得一提的是,6月13日的沉默似乎是有意安排的,因為這一天,「中央領導集體」踐踏著沙蘭鎮的哀鳴,要舉辦一場「隆重」的紀念活動。官方媒體在這一天發了新華社通稿:「陳雲同志誕辰100週年紀念大會在京隆重舉行」:6月13日,陳雲同志誕辰100週年紀念大會在北京人民大會堂隆重舉行。黨和國家領導人胡錦濤、吳邦國、溫家寶、賈慶林、曾慶紅、黃菊、吳官正、李長春、羅乾等出席大會。紅光滿面的胡錦濤以及更多滿面紅光的中國政要們在紀念會上發表了「重要講話」--這些重要講話的主要精神,用政治元姥薄一波先生的話說,就是研討「打天下」的人們怎樣「治天下」。這些綠林時代的遺老遺少們,這些不知現代文明為何物、滿腦子「天下」觀念的陳舊人物,沒有一個人為「天下」裡一個叫沙蘭鎮的小民們流一滴眼淚。於是,這場在別人屍體上的政治盛宴在網路上引起了強烈抗議。有網民寫道:
「問責胡錦濤等政要:陳雲重要,還是上百位死難孩子重要?在黑龍江牡丹江沙蘭鎮發生如此慘絕人寰的災難之際,中央領導人無動於衷,繼續搞形式主義會議鋪張,為什麼不親赴現場?為什麼不終止類似勞民傷財的活動?為什麼不根據國旗法下半旗致哀?為什麼一點悲哀氣氛沒有?高層雲集吹捧一個死人,在人民苦難上大擺盛宴,吹拉彈唱,足以顯示中國最高當局已經成為反人類的罪惡集團。」
在人民網上,有網民質問:「陳雲和沙蘭小學的88個死去的孩子哪個更重要?我覺得是孩子,可是我們的電視卻不停地播開會悼念陳雲!」另有網民用諷刺口吻應答:「當然是陳重要,幾十個孩子死於自然災害很平常,他們有沒有先進性」。但這些言論很快被刪除了。沙蘭鎮慘案發生在一個毫無人性的中央領導集體管制的 「天下」裡,這似乎已經預示了這一悲劇顯然不僅僅是一場天災。
二、天災人禍--一年一遇的洪災與千年不遇的黨禍
目前,災區民眾的不滿情緒不僅僅產生於喪子之痛,他們更認為這場「天災」包含著「人禍」--如果這一指控成立,有關當局必須對這場顯然可以避免或減輕的災難承擔相應責任。也正因為如此,地方當局盡力把這場洪水描述為「200年一遇」的洪災,但這種說法遭遇了網民的普遍質疑,難屬顯然也拒絕這種解釋。有網民諷刺說,200年以前存在相關水文記錄是可笑的,因此問題並不是200年一遇的天災,而是2000年一遇的黨(禍)。事實上類似的水災在中國幾乎每年都發生,每年都造成了大量的傷亡。因此在舉國範圍內,說這場水災是200年一遇,不如說一年一遇、一年多遇更為恰當。僅僅今年春夏兩個月內,中國一些省份就普降暴雨,引發洪水,造成大量傷亡。根據官方媒體報導說,今年5月雨季開始,洪水、暴雨和泥石流至少造成255人喪生。在如此頻發的災難面前,中國有關當局仍置人民生命財產安全於不顧,這才是問題的根本所在。
根據當地村民的說法,「6.10」慘案的「人禍」因素至少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信息封鎖與輿論導向。民眾認為官方電視臺的報導,只集中報導領導人巡視的內容,並沒有實在反映災後真實情況。他們並指出,實際死傷人數亦遠超過官方公布數目。民眾正自行收集死傷者名單,統計死者數目,再向中央上訪。
第二、官員冷漠與教師失職。洪災發生前村民曾致電當地政府,希望能協助疏散學生,但值班官員說:「這事我們辦不了!」當地的派出所接到求救電話時則聲稱他們正在辦案,無法為村民解決問題。王家村村民嚴啟軍則告訴記者,事發當天13時45分許,他急忙跑到村書記鄭燦會家,當時聽見鄭書記在用手機給沙蘭鎮政府打電話,第一次打電話無人接聽,過了10分鐘左右,鎮幹部王慶濤接聽了電話,聽說情況後說鎮政府只有自己一個人,走不開,隨後放下了電話,再接著打電話時,就無人接聽了。隨後,鄭書記來到後面的村民朱玉國家,又用固定電話給鎮政府打電話,但一直無人接聽。另據洛杉磯時報發自北京的報導,當地曾姓婦女說,有些家長騎摩托車趕往學校卻被警察截住,並因無照駕駛而被罰款;而當地派出所負責人趕到學校時,只是站在那兒觀看,他身上穿著救生衣,當一名家長問他能不能借用一時,他說不,於是家長只能沒穿救生衣就跳進洪水中去找自己的孩子。但最令家長們震驚的是,當一些教師在洪水搶救學生時,另一些人則爬到更高處而丟棄了自己的學生。更有村民反映災難發生時教師扣住教室的門不讓學生出去--香港明報報導說,有村民指摘校方不理會警報,令學生來不及逃生;洪水到來時,學校以未到放學時間為由,禁止學生離開,因而造成不少學生被洪水走。
第三、救援遲緩。現場採訪的記者稱,在洪災發生後兩個多小時後,牡丹江市委書記馬曉林才接到報告,當時已得悉沙蘭鎮政府官員未有及時報告洪災。(中新網)
第四、校址問題。2002年重建教學樓時沒有慎重選址,沙蘭鎮小學建在全鎮最低窪的地方,並且緊鄰沙蘭河。洪水到來,這裡首當其衝被淹。據事後現場勘查,大部分教室過水上線都在兩米左右,已接近屋頂。把學校建在全社會的最低處,這充分顯示了中國對教育事業和兒童權益的「極端重視」。
第五、政治腐敗問題。村民告訴記者,沙蘭鎮中心小學學校翻建時,各村就直接從銀行賬戶上給小學撥了12萬餘元不等的集資款。而上級撥款40萬元,當時講的是要翻建為二層教學樓,沒想到新校舍建成後卻還是平房。有老師告訴記者,學校原來的老磚瓦房拆掉後,新校舍是直接在原來的地基上打的梁,根本就沒有墊高。而2000年在學校教室南面建成的五戶平房,地基最低是1。6米高,最高達2米,面積達學校校舍一半,建設資金僅用了20余萬元。這些信息顯示,大半資金 「不知去向」或被地方官員貪污。以上兩個因素對「6-10」慘案的影響是決定性的。村民劉子霞的丈夫一個月前剛剛因為癌症去世,這次她又失去了11歲的女兒王莉。劉子霞指著牆上一人多高的水位線對記者說:「學校一直是平房,2003年翻修過,但地基一直很低。這個地方地勢本來就低,結果洪水一來孩子全完了!如果地基再高一米,孩子就能逃過劫難了啊!」
第六、生態環境問題。這次水災引發了泥石流,而產生泥石流的原因一般地說有兩個,一是降雨集中,二是地表的水土流失--後者是因為當地長期砍伐樹木和破壞植被造成的,而這些破壞性活動又源於黑龍江農村愈演愈烈的制度性貧困。
第七、教育貧困問題。沙蘭鎮中心小學校長劉麗雲對媒體說:沙蘭鎮中心小學的房子是2003年的危改房,也就是說,該校舍是危樓,按有關法規,早應該投資重建。具有諷刺意味的是,2005年6月15日《新京報》發表了一篇「別有用心」的文章,題目是:「國家大劇院玻璃幕牆使用特殊材料可抵擋颱風」。這一臭名昭著的江氏工程耗資巨大,與沙蘭鎮小學的危樓形成鮮明對比。該文說,大劇院的頂部總共鋪設了近1萬平方米的聚乙烯(PVB)安全夾層玻璃,而玻璃幕牆不但不會脫落,而且即使遭遇了強力颱風也不會破碎。這篇文章在網路上引起爭議,人們質疑:北京有颱風嗎?更有評論指出,如果中國把建設大劇院的熱情用於建設學校,「6.10」慘案就不會發生了。
上述前面四個問題可以視為直接原因,後面三個問題為間接原因。這三個間接原因具有全局性。我們首先談談黑龍江省的政治腐敗問題。需要強調的是,沙蘭鎮的腐敗僅僅是黑龍江省政治腐敗的冰山一角;日而黑龍江省的政治腐敗不過是中國政治腐敗的縮影而已。
據《財經》雜誌報導:2004年的7月,黑龍江省原人事廳廳長趙洪彥腐敗案在牡丹江市一審宣判,趙氏本人被判刑15年;今年3月22日,黑龍江省綏化市原市委書記馬德賣官受賄案在北京開庭;目前,黑龍江原省委副書記韓桂芝腐敗案也已進入審查起訴階段。
這起官場震盪,共涉及不同級別的官員上百人:省級官員七人,除了省政協主席韓桂芝,還包括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範廣舉、副省長付曉光、省檢察院檢察長徐發、省高級法院院長徐衍東、省委秘書長張秋陽、省委宣傳部部長孫啟文;省機關廳局級幹部30餘人,包括省政法委副書記徐春田、省人事廳長趙洪彥、省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王家剛、省司法廳廳長王濱起等關鍵部門的「實權人物」;市級領導若干,在黑龍江省13個地級市領導班子中,目前已確認的,即有綏化、大慶、牡丹江、鶴崗、雞西、佳木斯、雙鴨山、七臺河、黑河等九個市的市級主要領導十餘人。此外,還有縣處級官員多人。更有報導披露,黑龍江省前省委書記徐有芳在黑龍江省任期5年內瘋狂斂財2000多萬,買官賣官僅這一項就達1000多萬。黑龍江省前省長田風山因腐被關進黑獄。中國大陸工大集團總裁辦米秀萍透書網路,揭露黑龍江省委書記宋法棠自2000年任黑龍江省省長、省委書記以來,與哈爾濱工大集團總裁張大成聯手,以「空手道」的方式,鯨吞80億元國有資產。另一起駭人聽聞的黑案是,哈爾濱市原常務副市長朱勝文去年底於獄中離奇死亡。朱勝文是在一九九六年因哈爾濱「國貿城」案,被指受賄被判刑入獄。但朱本人和家屬指該案是哈市原政法委書記、主管公檢法的常務副市長岳玉泉製造的一起冤獄。在如此黑暗的政治環境之下,沙蘭鎮的芝麻官貪污學校建設費幾乎是「天經地義」的。
其次,黑龍江省因制度性貧困和環境破壞的相互作用,是造成「6.10」慘案的第二大間接原因。
《財經》轉引中國人民銀行的青年學者孫天琦等人的一項比較研究顯示,改革開放25年間,黑龍江省的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人均消費支出增長率居於全國最後一位,按1978年不變價格計算,兩項指標的年均增長率分別為7.63%和4.87%,遠低於全國和該省所在的中部省份平均水平。
農村居民生活水平則更為糟糕。1978年,黑龍江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和人均生活消費支出領先於全國,分別是全國平均水平的128.74%和107.58%;但到了2003年,兩項指標分別為95.68%和85.51%。
我們之所以把黑龍江省的貧困稱為制度性貧困,是因為造成該省貧困的主要原因不是資源問題--黑龍江省擁有得天獨厚的自然資源和國際市場環境--而是政策和政治因素造成的。北大倉在中共幾十年敲骨吸髓的剝奪之後--這種剝奪遠遠超過日本人和俄國人在這裡的侵略行徑--已經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北大荒。貧困逼迫當地居民向土地搜刮基本生存資料,結果進一步造成了生態系統的破壞。
新華網2003年8月12日報導:經歷半個世紀的過度砍伐,中國東北林區森林嚴重萎縮,成材林蓄集量大幅度下降,林齡結構趨於低齡化,可採森林資源幾近枯竭。包括大興安嶺、小興安嶺、完達山和長白山在內的東北林區,是中國天然林資源分布最集中的森林資源寶庫,1949年後累計為國家生產木材10億多立方米。據全國森林資源清查結果顯示,從1977-1981年第2次清查到1984-1988年第3次清查之間,東北林區成材林年均過度採伐1億立方米。而1989-1993年第4次清查與第3次清查相比,在清查間隔期內,東北林區成材林年均減少1.1億立方米。新華社另一篇報導說,哈爾濱面臨沙化危機,調查結果顯示,哈爾濱市周邊地區已形成總面積超過九萬畝的三大沙化地帶。
森林和植被的破壞造成黑土嚴重流失。如今土地沙化面積每年以三十萬畝的速度增加,總面積超過兩千三百萬畝。據《人民日報》報導,東北的黑土主要分布在黑龍江省中部的大片地區,以及沿哈爾濱-長春-四平一線的狹長地帶。總面積700多萬公頃,是世界三大黑土帶之一。目前,東北黑土區水土流失面積已經達到27.59萬平方公里,佔黑土區總面積的27.1%。黑土層厚度由開墾初期的平均80厘米-100厘米下降到目前的20厘米-30厘米,平均每年流失表土0.7厘米到1厘米。
三江平原沼澤濕地是我中最大的濕地之一,過去一些年,因大規模農業開墾,該地區濕地面積已減少了一半,濕地的生物種類已減少了25%。
黑龍江省的環境問題也是全國的問題。最近新華社報導承認,全國沙化土地面積約為174.3萬平方公里,超過全國耕地面積的總和;沙化的年擴展面積為3,436平方公里。事實上,中國27.46%國土荒漠化。中國的季風氣候和地勢特徵,再加上土地沙漠化,給各地「6.10」慘案的發生提供了充分的地理條件。
最後我們看看中國的教育投入問題。2003年9月9日至21日,聯合國人權委員會教育權報告員托馬舍夫斯基應中國政府的邀請,考察了中國的教育狀況。他震驚地發現,中國的教育經費只佔國民生產總值的2%,而且政府的教育經費預算只佔實際支出之教育總經費的53%,剩下的47%則要求家長或其他來源去填補。隨後她公布的材料顯示中國的人均教育開支之少,連非洲窮國烏干達都比不上。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不僅僅是國家大劇院等奢侈工程,更包括軍費連年不斷的穩定增長。上週四,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後勤部財務部長丁繼業中將針對美國的批評為中國軍費開支辯護說,中國2005年軍費預算為2447億元人民幣,比去年增加了12.6%。不過,他指出,無論從軍費開支總額、軍費所佔國民生產總值的比例、以及人均軍費開支等方面來看,中國的軍費開支遠遠落後於世界許多地區的一些主要國家。
然而到目前為止,沒有一位政府官員能夠站出來,為中國教育經費開支「遠遠落後於世界許多地區的一些主要國家」而辯護。在如此駭人聽聞的教育貧困中,中國的小學生在相當長的時間內不可能徹底擺脫危房的陰影。
當然,中國有關方面否認我們的指控。在他們看來,「天災」中確實包含著「人禍」。按中新網等媒體的意見,「還有一個不可忽視的原因就是,……面對這樣的洪水,孩子的自救顯得極其無力」。我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這樣一種無恥的邏輯,這種邏輯把災難對孩子們的攻擊歸因為孩子們的軟弱無力。當這種邏輯被中國的喉舌們公開談論的時候,世界就能明白,中國的問題絕不是智力上的愚昧無知,而完全是道德上的愚蠢無良。
三、孩子之死--克拉瑪伊大火.李思怡之死.沙蘭鎮慘案
沙蘭鎮慘案總體說,是中國政治和中國社會長期以來不重視教育、蠶食教育並漠視踐踏兒童權益的一次災難性總結。這場悲劇確實不是偶然的,它也許是對「成人中心主義」社會和「權力中心主義」社會的懲罰--然而,這裡的「成人」和「權力」已經厚黑到超越任何懲罰的程度了,於是這場災難就完全成為孩子和農民的浩劫。
沙蘭鎮上母親的哭泣和孩子們的屍體不是百年一遇的。如果說,中國的學校是「兒童勞改營」的話,整個中國則是兒童的地獄。在西方,孩子們像天使一樣被社會關懷備至,這僅僅從「校車」的特權高於警車的特權一項就可以看出來。但在中國,在這個奉行弱肉強食的進化原則的災民國家裡,漠視孩子的權利,踐踏孩子的尊嚴、毀滅孩子的生命,幾乎成為國家精神和民族習性。考試制度、棄嬰惡習、拐賣兒童、歧視女童、教師體罰學生、家長虐待子女、國家的政治童工、企業的廉價童工、無限壓低和擠佔支付給孩子們的教育經費等等國恥,都集中通過「孩子之死」這一極端形式展示給世界。「6.10」慘案僅僅是近年中國「孩子之死」悲劇中最近的一起事件而已,這場悲劇一直在上演,我們有理由擔心它將繼續發作下去。當一個民族連孩子的生存都無法保護的時候,談論民族尊嚴就是地地道道的雙倍無恥。
沙蘭鎮慘案正好發生在李思怡餓死二週年這幾天。李思怡留給這世界的最後「聲音」是她的血手印,這個三歲的女孩為了求生用小手撕打著中國城市堅固的房門,她的手指爛了,血跡細細地印在木板上。她向整個世界呼救,沒有一個人聽見她的哭喊。李思怡也是在為兩年以後沙蘭鎮的孩子們哭喊,可整個國家像屍體一樣無動於衷。兩年後的同一天,沙蘭鎮的孩子們伸出李思怡一樣的小手,這些小手抱著窗戶框,抓著牆壁和桌椅板凳的腿,只到死神將他們徹底拉開。人們尋找著這些小手可能留下的文化符號,實際上是在想像著用手觸摸那些求救的小生命,彷彿身臨其境可以伸手拉住那些不斷下沉、極端恐懼哭喊的孩子們--然而,我們的手空空蕩蕩,我們的靈魂也隨之空空蕩蕩,這種空空如也的精神虛脫擊碎了整個時代的精神底線。無論那些泥手印是不是孩子們留下的,但在人們的靈魂裡,這些孩子的求救求生的小手抓撓著每個人靈魂的牆壁,在那裡等待回應,可等你用手去回應的時候卻又什麼也抓不到。自從李思怡粉碎了我們的驕傲,我們心靈中的這些小手印一直追趕並折磨著我們。
今天,李思怡的房間和沙蘭鎮的教室模糊地聯成一片了,又在克拉瑪伊的大火中燒為虛無。1994年12月8日下午6時10分,新疆克拉瑪依友誼館突發大火-- 密閉的會場突然起火的時候,在有關領導「同學們不要動,讓領導先走」的命令中,主席台上的20多名官員安然脫身,聽話懂事的孩子們乖乖地坐在座位上,等待大火吞噬自己的生命。在這場災難中,288名學生遇難。據說事後14名責任者受到法律制裁,最高刑期僅6年。
在這場慘絕人寰的災難中,288名學生沒有給世界留下任何遺蹟,他們化成了輕煙,似乎拒絕向這個罪惡的世界求告。他們現在在天堂裡了,這些小天使們,如一片片白雲飄過,當陽光把他們的影子投在「盛世中國」的上空的時候,誰能為這陰影深深顫慄呢?
從新疆克拉瑪依大火到黑龍江沙蘭鎮水災,在這時空中間狹長的溝壑中,我們時代的孩子紛紛死去、陷落--李思怡不過是這死亡之谷中飛起的一隻鴿子而已。
--2001年6月5日凌晨,江西省廣播電視發展中心藝術幼兒園發生特大火災事故,造成13名幼兒死亡、1名幼兒受傷。
--2002年3月6日,江西省萬載縣潭埠鎮芳林村小學發生爆炸,導致最少42人死亡和多人受傷,死者多是兒童。
-- 2002年9月23日晚6時50分,內蒙古豐鎮市小學發生墜落事件,21名學生從樓梯墜下死亡,還有47名學生受傷……2000年11月14日,陝西省長安縣韋曲鎮中心小學課間休息時,由於擁擠加之樓道狹窄,又恰逢停電,光線暗,導致10名學生被踩傷,其中1人因傷勢嚴重搶救無效死亡。有關資料統計,自1996年1月至2000年12月,全國至少發生同類事故21起。據教育部門有關人士介紹,除了這種由於擁擠踩壓發生的事故以外,還有一類就是建築物倒塌引起的事故。如2000年3月2日,四川省一中學食堂倒塌,造成學生4死1傷。2001年3月6日,安徽省肥東縣某村小學的廁所圍牆倒塌,造成1死3傷的慘劇……
僅僅在2004年一年,中國幼兒園發生的慘案至少包括:
2004年2月27日,河北省辛集市亨盛小區蒙太梭幼兒園,一護士為保護園內63個孩子的安全,被手持利斧的歹徒砍死,其4歲的兒子也慘遭殺害。
2004年8月4日,北京大學第一醫院幼兒園,15名孩子被該幼兒園門衛砍傷,一名幼兒被砍死。
2004年8月17日,石家莊市婦女兒童教育活動中心英語教室,正在上課的兩名兒童遭持刀歹徒劫持,所幸最後被成功解救。據調查,石家莊市大部分幼兒園無保安。
2004年9月11日,蘇州市吳中區小劍橋幼兒園,28名小朋友被失去理性的持刀歹徒砍傷。
2004年9月20日,山東莒縣第一實驗小學的25名學生被闖入學校的持刀歹徒砍傷。
2004年10月21,北京東城區北新幼兒園發生入室搶劫殺人案,一名保育員和一名男童被殺。遇害男童屍體被發現於洗衣機內。該幼兒園沒設保安……
中國兒童的非正常死亡總數是駭人聽聞的。
2003年8月22日,中國兒童衛生保健疾病防治指導中心主任戴耀華透露,中國大陸每年約有兩百一十萬名兒童因裝修污染引起上呼吸道感染致死,其中一百多萬五歲以下兒童的死因和室內空氣污染有關。
2004年3月30日《北京娛樂信報》報導,教育部、公安部、中國少年兒童新聞出版總社等單位對北京、天津、上海等10個省市的調查顯示,平均每天約有40名學生非正常死亡,其中約80%的非正常死亡是可以通過預防措施和應急處理得到避免的。而北京每學期有50餘名學生非正常死亡。這次對10個省市的抽查顯示,目前全國每年約有1.6萬名中小學生非正常死亡,平均每天約有40多名學生死於食物中毒、溺水、交通或安全事故,這其中排除不可預見的自然災害和人力不可抗拒的重大事故外,約80%的非正常死亡本能通過預防措施和應急處理避免。據統計全國每年交通事故傷亡人員中,中小學生佔30%。
據世界衛生組織調查資料統計顯示:中國自殺人數每年多達28.5萬人,其中自殺未遂者為250萬人。有研究者據此分析,實際自殺數往往比公布的自殺數高3∼5倍,由此推算,中國自殺人數可能達每年60萬人以上。其中,中國青少年自殺率較高,15∼24歲佔自殺總人數的26.64%;5∼14歲的少年兒童自殺佔自殺總人數的1.02%(1988年)。如果以60萬人為基數,5∼24歲的自殺人數每年竟高達15萬人以上。有關研究一直承認,自殺是中國十五至三十四歲人群第一位重要的死亡原因。同時,中國每年大約有十三點五萬未成年的孩子經歷母親或父親死於自殺的傷痛……
悲劇在這個地方:這些悲劇本來都是可以避免的。
黑龍江是我的家鄉。從此以後,我關於的家鄉的整個記憶將濃縮在這樣一張照片上:一位母親呆呆地倚靠在教室的牆壁上,沒有悲傷,沒有眼淚,只是像胡楊樹一樣僵硬在那裡。母親被這國家和這悲劇突然凍僵了,她也不敢甦醒過來,她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那僵硬成為她能在世界抓到的最後的牆壁--我懷著極度恐懼的心情等著她第一聲哭喊,又祈禱這第一聲呼喊來得再遲一些。中國的母親在以後的日子裡該怎樣在僵硬的想像中生活?她一定千方百計地設想孩子仍活著,她每天繼續把飯碗放在對面,與她的孩子絮絮叨叨;她一定不敢看別人家的孩子,而每年一到6月10日,她將走向荒野走向河邊幾度暈厥;她不可能再生育了,國家在把她的孩子放在國家的溝底之前也決定了她的生育計畫……在這母親面前,沒有人跪下請求饒恕和懺悔,政府在精巧地推卸責任之後、在殘酷維護災區秩序之後,將表演著災難救世主的角色,然後是讓世界盡快遺忘沙蘭;作家演繹著他們的悲傷,而記者很快被新的熱點所吸收;我的故鄉和它的孩子、她的母親將再次被時代遺棄,從前清到日寇,從斯大林到胡錦濤--沙蘭河呵,沙蘭河
2005年6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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