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個時代是一個政治演藝英雄和文化演藝英雄顛覆真理和道德英雄的時代,「超女」成為民主象徵,「以人為本」成為政治新思維,芙蓉姐姐和趙本山成為大眾明星,「理性」成為逃避責任的良心避難所……在這個商業精神矮化常識和民族形象的時代,賈建英等被中央電視臺和時代週刊聯合起來邊緣化了。正因為如此,我由衷地感謝那些向賈建英表達尊重的人們,他們在即將沉陷的鐵坦尼克上平靜地演奏著聖樂,並將碳火堆積在這個侏儒偽裝成巨人的時代。
真正的道德英雄在我們這個時代永遠是不為人知的,新聞報導和喝采聲迴避他們,圍繞他們的不過是警察的困擾、家人的離散、朋友的誤會和群眾的辱罵,甚至還有精英們極其巧妙的嫉妒。因此賈建英女士如果使人感到陌生就毫不奇怪。賈建英生於1958年10月31日,北京人。其丈夫何德普出生於1956年10月28日,北京人。何德普2003年因煽動顛覆國家罪,被中國政府判8年徒刑。這些年來,賈建英在常人難以想像的痛苦壓力下為丈夫奔走,卻少為外界關注。賈建英遭遇的悲劇超越了政治犯的妻子所代表的那些悲劇,她的經歷濃縮了1949年以來中國普普通通的女兒、妻子和母親在政治黑暗之下的苦難歷史;而她的存在方式,她面對黑暗的方式,在力量自以為是上帝的國度中,顯示了上帝仍然是力量。
賈建英的經歷是中華民族的當代史,她在無助中的堅守是中國良心的當代史,她的苦難和孤獨是有關中國所有的「導向報導」及「自我表揚」的恥辱史。早在「文革」黑暗中,當賈建英還是一個小女孩的時候,她的爺爺被抓走,罪名是歷史反革命,她的爸爸被抓走,罪名是現行反革命。那年她才九歲,「偉大的社會主義強國」在這被嚇傻的小姑娘身上凱旋了,她眼看著家被抄親人被抓顫慄不已。這個小姑娘從此屢造世人冷眼,生活在真正的飢寒交迫之中。政治粗暴同時毀滅了家的溫情。在賈建英成長的十年裡,正好是父母受迫害的十年,父母將國家強加於他們的冷漠轉移到孩子身上,賈建英常常通過父母的拳腳體味著人間漫長的冬天。至今我們仍能想像一個擔驚受怕的小女孩如何在父親怒喝中戰戰兢兢的,因為我們的良心應該與她一起顫慄不已。在這些年月裡,賈建英度過了一個不同尋常的童年,她必須用自己的雙手去在中國堅硬的土地上尋找食物;而與此同時,我們的國家正在向全世界、特別是「受壓迫民族」炫耀糧食和拳頭。
賈建英的冬天隨著婚姻的到來似乎結束了,與何德普的結合給她帶來了前所未有的世間溫情。然而,當年闖入他家著抓走祖父和父親的那些人又來了,她剛剛搭起來的春天裡的小屋再一次被國家一腳踢飛。
2002年11月4日,這是賈建英生命中第二個最黑暗的日子。晚上7點半,派出所的張所長,管片民警於XX,來到他們家中,抓走了何德普。賈建英回憶說: 「他們走了,丈夫走了,而我的心也隨著走了。望著被警察翻亂的屋子,看著家裡那一老、一小的依賴目光,我不能哭,不能倒下,不管有多痛苦,都不能表現出來。從此以後,我就是他們的精神支柱,是他們的依靠,他們需要我這個小女人撐起這個家的天。」
這些年這個沒有幾乎上大學的小女人是怎樣熬過來的呢?在丈夫被抓走的兩年的時間裏,她三次給美國總統布希寫信,請求他呼籲中國政府釋放自己的丈夫。2002年12月22日,她公開致信北京市公安局,要求知道丈夫的情況,讓他們放人。2003年1月,她給聯合國人權主席寫信,請求對丈夫的狀況給予關注。2003年7月25日,她致信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對他們超期羈自己的丈夫提出抗議。2003年10月14日她向媒體通報了丈夫第一次開庭的情況。2003年10月30日,她給美國的卡特基金會主席寫信,請他關注中國政府對她丈夫的迫害。2003年11月6日,她針對丈夫第二次開庭寫出《五分鐘的判決》一文進行公開抗議。2004年,2005年她兩次向全國人民代表大會致信,抗議政府違反法律。2004年4月10日,她再次向聯合國人權主席寫信,告訴他中國沒有自由,呼籲釋放政治犯。為了改善獄中丈夫的境況,她曾致信北京市監獄管理局、北京市第二監獄,反映獄中不合理的情況。由於丈夫兩次被警察毒打,她多次找北京市監獄管理局反映情況。在丈夫被抓後,她曾經無數次到北京市公安局信訪處,打聽丈夫的情況。她還曾經到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中紀委、北京市政府、北京市監獄管理局、北京市公安局多次上訪……與此同時,她的生活中佈滿了警察,國家恐怖主義肆無忌憚地進入了她生活的每一個角落。
生活的苦難追逐著國難接踵而至。2003年,她兒子上大學要交一萬二千多元,還要買一些住校的用品。丈夫除了要九千元生活費外,還要交一萬元律師費。這些數字對賈建英來說無疑是天文數字,急得她一夜頭白。走投無路的她不得不委託香港的盧四清先生幫助在網路和報紙上刊登廣告去賣腎……
這個走投無路的政治犯的妻子,卻在審判丈夫的法庭上用笑聲震撼了整個世界。她回憶說:「整個過程也就5分鐘,公訴人沒有到庭,進了門就宣布判決書,給人的感覺就是法庭很可笑,我笑出來了,我與老何對視了一下,笑了笑。」賈建英在法庭上的笑與林昭面對獄警的冷靜,共同構成了我們時代和我們民族面對黑暗的抗議方式,這種抗議方式安靜的令人窒息,它包裹著上帝遠遠超越仇恨的那種憐憫,它包含了沈重無比即將決堤的淚水洪流,它使所有英雄黯然失色。
賈建英的故事不可能震撼那個法庭,因為構成這個世俗法庭的那些角色早已經在上帝法庭中被判給了魔鬼,他們已經被棄絕,悔改與他們無關。但是,對於那些以愛和公義為名試圖吃餅得飽的文化精英和「公共知識份子」們來說,對於那些用肩膀抗住所有榮耀卻聲稱自己肩扛黑暗的聰明之子來說,當賈建英走投無路賣腎的時候,他們應該看到,在這個女人面前,他們的勇氣和智慧都黯然失色。這種貪圖名利的生存尷尬並是譴責的對象,但當這種尷尬不作為懺悔的對象而成為炫耀的本錢的時候,這些網路文化超女與中南海那些政治超女在存在品質方面就不分伯仲了。
前不久,中國一家新銳刊物評選影星章子怡為中國當代傑出「青年領袖」,而最近,美國時代週刊將中國「超女」李宇春評為「亞洲英雄」;中國主流媒體為此大肆渲染《時代》這一選舉「平民英雄」的事件具有解構性意義,而中宣部當然心領神會,為此推波助瀾。「娛樂民主」不僅可以讓娛樂幫閑政治穩定,掩飾苦難,還可以意淫民主,裝點政治文明。更重要的是,其根本目的在於把人們的注意力集中在這些歌舞昇平的「民主氣氛」中,而對苦難中的人,特別是因為抗議苦難追求自由而被捕、被迫害的人,要通過這些「鶯歌燕舞」進一步將他們從人們的記憶之中抹去。那些鼓吹超女民主的人不僅是對天安門精神的背叛,也是對大眾娛樂的諂媚,更是對北京以娛樂輔助獨裁這一後極權主義國策的無知。並不需要指責李宇春和章子怡這些普通的個人,需要指責的是對她們的那些政治評價和文化高調,那些不著編輯的胡言亂語。事實上1989年以後中國的江澤民主義在奉行穩定壓倒一切的政策,是以「偽市場經濟」、「娛樂民主」和暴力鎮壓為三大支柱的。在這「後六四時代」,中國娛樂領域可以為所欲為,只要你不談政治,你可以盡情享受「自由」。這種「自由」不造成了整個國民道德水平的下降,而且極大地幫助人們從天安門血案中解脫出來,也是當局從罪惡感和恐懼感中把自己釋放出來--它成功地為「穩定」培養了「群眾基礎」和「意識形態」。當江澤民在各種場合「想唱就唱」 的時候,他不僅在發泄自己的表現欲,也是在為自己的娛樂主義政治國策做廣告,他希望全國人民都能一起卡拉OK.遺憾的是,這一政治圖謀也附錄一些國際媒體及異議人士,因為兩方面在機會主義這一品性上取得了一致。
《時代》週刊在前不久剛剛謳歌過中國的崛起,超女成為他們這番商業努力所選擇的betway体育手机网 題材。這不能不使人想起《江澤民傳--他改變了中國》那本書的運作,這的確是全球化時代遠東政治文化的寫照。北美的一些讀者不相信中國最近封閉網路的瘋狂舉動和逮捕太石村維權人士的報導,因為《時代》和中宣部都告訴他們,中國已經開始走向民主了,2005年的「娛樂大選」如火如荼。最近兩年以來,我們已經看到,越來越多的文化精英和國際大眾傳媒開始加入「世界正在中國化」、 「文化正在娛樂化」這一可恥的歷史之中。遺憾的是,沒有人覺的得這是恥辱,他們把這種侮辱視為政治正確、榮耀和成熟。這個顛倒的世界幾乎沒有希望被顛倒過來了,因為擁抱李宇春的人正在以千萬倍的優勢壓倒張望賈建英的人。這個趨勢愈演愈烈。半吊子文化明星和娛樂活動成為中國道德最高指標和最後的歸屬,她們在精英和群氓共同的歡呼聲中將「政治犯的妻子」踐踏如泥。她們的笑聲甚至使「意見領袖們」揮豪落紙,在這種賣笑文化和買文文化的商業合作中,賣身文化藉著孔夫子和時代週刊,打著策略和寬容的旗幟,全面凱旋。
十字架不在耶路撒冷,而在城外的骷髏野地。城市高處的那些榮耀都已經隨著羅馬帝國的各種浮華與虛榮煙消雲散,但城外的榮耀才是永久的。這時代一切的傲慢和機會主義都將像羅馬帝一樣很快消失,而賈建英們的哭和笑則是永存的。因此我們應該為自己也為這時代感謝賈建英們,她們才是這個時代真正的的「亞洲英雄」。必將有一天,她們將在後人徹底否定我們時代的時候,被選出來反駁這些攻擊。這世界永遠是李宇春的世界,而不是賈建英的世界。在這世界裡林昭注定被殺死,而章子怡站在領獎台上光芒四射。人們以各種方式(包括用無數文字垃圾進行咒罵)討論自己與大人物、大事件、大新聞的親密關係,但這些「寬容的文化」卻不肯花一點時間向真理和正義、向流血的羔羊表達尊重。
事實上人類歷史一直如此,那些永遠成為人類明燈的人們,在她們的時代和祖國從來是被人遺忘和詛咒的,世界盛產大量的冷漠、謠言、石頭和脊背用來應付他們。由於這些光的存在,甚至本來互相為敵的彼拉多和希律也建立了親密無間的合作關係,他們起來,竭盡全力將那些照在他們黑暗裡的光壓倒在萌芽狀態。但這正是這些光的榮耀,光是不能被斬斷的。賈建英並不孤獨,因為她與真理同在。耶穌說:「看哪,時候將到,且是已經到了,你們要分散,各歸自己的地方去,留下我獨自一人;其實我不是獨自一人,因為有父與我同在。」(約16:32)這個比喻未必恰當,但是,賈建英的道路是這樣一條孤獨的道路,除了心靈上的安慰以外,她在這世界確實孤獨一人。但有內在之光的人有福了,因為這種依靠永遠在那裡,永遠不會拋棄你如塵土。《聖經》告訴人們,人是靠不住的,不要依靠人,更不可分門結黨,因為「信靠耶和華的強似依賴人」。只有依靠這種力量你才可能為這世代「作光作鹽」,並成為真正自由的人--世界的一切捆綁你,但真理讓人得自由。這是真英雄的事業。
2005年10月3日星期一(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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