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圖書館沒幾步,被櫥窗裡1張老式桌椅吸引了。留步數秒,抬頭一看,原來是博物館。
牆上挂了上百年的老畫和老建築縮影。還有一些百多年前美國人的生活用具,以及可以供6個人踩的40年代製造的超長自行車。博物館不算大,大廳上有好些小孩在說話,還擺放著糕點和果汁招呼我們。我在裡面兜了一圈,被1個很大的地球儀吸引了。我好奇地轉動著地球儀,希望看看中國的版圖有多大。找到香港、澳門、臺灣,奇怪都不在中國版圖內。細想,也不奇怪。因為那時候,香港是英國的殖民地,澳門是葡萄牙的殖民地,臺灣是日本的殖民地。我又轉了一下,西藏在中國之外,外蒙古和內蒙古(Inner Mongolia)是分開的。博物館的管理員告訴我,這個老地球儀是1930年從紐約弄過來的。具體製造的時間要早些。所以,我告訴他,Tibet was out of China。他說,是的。我還補充說,Tibet did not belong to China。他說,沒錯。我好像發現了1個能證明西藏不隸屬於中國的證據,欣喜若狂。
其實,西藏的歷史,稍微受過教育的人都能理解其中的曖昧。可是,能觸摸到1個有生命的物體,比我從文字上得到的資料要有質感得多。上世紀50年代,他們說那是「解放西藏」。現在,大部分西藏人都不否認那是一場「解放運動」。
不管怎麼說,我對殖民地的理解不是很壞,起碼香港這個英屬殖民地,留下了很多可貴的東西,除了日不落帝國建造的老建築使我喜歡之外,最令人不能否定的,就是香港的民主政體。1997年7月1日香港回歸中國,我特地到香港去。那時,我與一些宗教人士一起。他們大部分人都表現了1種對英國人,尤其是對彭定康的依依不舍之情。我奇怪,作為1個大陸學生,我看到的是被殖民了百多年的香港人,竟然對英國人產生這種深厚的感情。不過,他們說,英國人給香港人留下的記憶,一開始是不堪回首的。比如,中環那些白人出入的地方,什麼「中國人與狗不能進入」的牌子;比如,香港人不能擔任高職,進出立法會,等等。這些都是眾所周知的,而且是不能抹煞的「國恥」。但,畢竟香港的繁榮和自由,是香港人自己從英國人那裡爭取回來的。爭取來的自由當然珍貴。我相信他們所說的,也相信他們的感受,因為,只有他們的感受才是最真確、最有說服力的。可是,大陸人卻對回歸狂喜不已。這和我當時的感受一致。畢竟那叫國土分裂:中國的國土給英國人殖民了,作為國民,難免悲傷、憤慨。
日本人以「大東亞共榮」的虛名侵略中國。南京大屠殺國民死傷無數。我們上一代人為此憤怒、反抗、拒絕握手。這代人同樣為了小泉參拜靖國神社以及顛倒是非的教科書而強烈抗議。但我無法得知,臺灣人是否會像香港人那樣對殖民者日本人產生不舍之情?或對日本人在臺灣留下了什麼珍貴的東西而深有感激。我沒與臺灣人談論過日、臺關係。
是的,博物館管理員看我的樣子就肯定我是Chinese。我問,我能否把它拍下來?他說,當然可以。這個地球儀實在太老了。我卻不認為它太老了。不就是7、80年的光景嘛。7、80年的記憶不是陳舊的。7、80年的記憶卻是新鮮的。像西藏的殖民歷史一樣,不就是幾十年嗎,幾十年的歷史能夠忘卻嗎?
英國是個貴族,香港人感激他們,跟他們有感情是因為他們相處的時間不短,最重要的是,英國這個野蠻的紳士走向了文明,成為真正的紳士。雖然,我知道所有的殖民者最初的企圖都是野蠻的,但我也希望這些殖民者能像英國一樣,把自己的殖民地建設成為1個文明的殖民地,多年之後雙手歸還,也英國一番,紳士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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