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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歸地獄親歷記(十)

 2007-10-25 22:00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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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獄之祭

週六了,犯人們盼來了暫時的寬鬆,雙休日不坐板兒了。看電視、打牌、下棋,努力投入娛樂,好忘卻自己的處境。

像棋一副棋子是圓紙片,一副棋子是兩色的可樂瓶蓋——翻過來塞上紙片寫上字。我十幾年沒下棋了,開始手還生,等進入了狀態了,他們都不是對手了。一下棋,不但時間過得快了,精神暫時也有了寄託。

吃飯時,「唐山」坐在床板兒的那頭兒盯著隔臺兒發呆,隔臺兒上擱著他的菜碗,上面架著饅頭,半天不見他動窩兒,旁邊犯人都自顧自地吃飯,好像他不存在一樣。

我碰了碰韓哥,韓哥說:「又想他哥了!」

「唐山」和他哥到北京玩兒,跟一個小子鏘鏘起來了,他哥把那人小手指頭掰腫了。那傢伙叫來幾個保安,把這哥倆兒抓了,到派出所才知道——那小子是個便衣!其實這連打架都算不上,可是愣把他倆刑拘了,說那小子「小指頓挫傷」,打了個「妨害公務」(罪)。一拘留哥倆就分開了。後來「性病」調進來,說他們號兒走板兒打死個人,一問名兒,是「唐山」他哥!

海淀看守所內部有個「內部規矩」:號兒裡死人了,立刻把這號兒姆溉瞬鶘⒘耍??僦ぞ藎??庋?舶嚴?⒁泊??恕?

「唐山」找了幾次管教,管教都推了,最後讓他出去再想辦法告。還禁止他在號兒裡宣揚。

飯後煙茅時,韓哥特別安慰了「唐山」一整根煙。「唐山」說:「韓哥,今兒7月28,唐山地震25週年哪。」

韓哥道:「哦,你剛才是祭祭先人?」

「唐山」點點頭。

韓哥說:「當時我也在唐山!揀條命啊!那年夏天北京忑熱,我上唐山我姨家去了。差一點兒就把我埋牆裡去了!頭幾天我熱得都睡地下,挨著牆根兒涼快。那天晚上,我就不想睡那兒!非上外屋睡去,結果倖免了!」

「唐山」說:「唐山的房還有沒倒的?」

韓哥說:「唐山東礦,我們住的是當年英國人的鐵瓦洋房,三排,就我們中間那排沒倒。你們那兒死的多嗎?」

「我們青龍預報了,一個沒死!唐山的親戚,幾乎都砸死了!」

「啊?」韓哥學著唐山話問,「青龍預報咧?」把大夥都逗笑了。

「唐山」很詫異,「你知不道?」

韓哥又學唐山話,「我知不道哦!」

「唐山」又問:「老美,唐山大地震預測出來不讓報[1],你知道唄?」

我搖搖頭。「唐山」苦笑一下,「唐山地震斗[2]我們縣預報了,青龍震塌了18000間房,7000間四牆落地,縣裡一個傷的都沒死!縣長冉廣岐,恩人哪!當時上邊斗壓著不讓報,怎麼都不中!冉縣長說斗是‘蹲法院’[3],也得報!我爸是縣政府的,知道這事兒。地震前兩個禮拜,唐山市裡開的‘地震群防群測經驗會’,有專家預報的是7月22∼8月5號,唐山一帶要地震,可是斗不讓傳達!鬥我們縣傳達咧!

「當時縣裡通知我們都急了眼了,說:‘要有大地震,誰也不行進屋睡覺!’風風火火地連夜串對傳達。我們學校上課都上當院兒,大喇叭整天講防震。斗是冉縣長啊。別的縣呢,唐山市呢?唐山八大礦呢?我在唐山的親戚,就剩我老舅了,二十來口都沒咧!」

我說:「我看過《唐山大地震》這本書,說震死了24萬多。」

「唐山」忿忿然:「真有多少,我看是不敢報。那叫400顆廣島原子彈的一塊兒爆炸!」

我說:「唐山地震7.8級……」

「啥7.8級呀!打我上班以後,報紙上斗說8級咧。現在又改回來咧,為啥報7.8?到了8級,國際紅十字會就進來了,毛主席怕特務進來!」

隱情如此!我定了定神兒說:「當時中央不要外援。國際的評價是‘中國太驕傲了!’鬧了半天,這麼回事兒啊!」

「不要外援,死多少人哪?傷員哪救過來嘍?多少人瞪著眼等救、等藥等死的!」

木然,木然。大家無話可插,連韓哥這個‘老淡’也不扯了。

頓了幾秒,我接著說:「那書上說:地震局有一個叫耿慶國的,他預報出來了,也是奔走呼號兒啊,但是因為他以前錯報過,再說也就他一個人嚷,所以中央沒讓報。」

「放屁!《唐山大地震》那本書,替共產黨放狗屁!!!啥沒預報出來?都預報出來了!開灤二中預報的最准!我老舅是二中的老師,他們學校地震組預報的是:7月下旬到8月5號之間,7.3∼7.7級強烈地震!我老舅跟我說過多少回了。唐山地區幾乎所有的地震檢測臺都預報出來了,共產黨就他媽不讓報!就你媽玩藝兒!」

在憤怒中緩了緩,我說:「我記著那書上寫:75年遼寧海城地震預報出來了,7.3級,預報的是7級以上,零傷亡。」

「唐山」嘆息道:「我算看透了,海城地震讓你預報,你得感謝共產黨,那是黨救了你!像唐山地震,不讓你報,你還得感謝黨,感幫它領導救災,重建家園。不死人,感謝它,一天死了24萬人,還得感謝它!」

韓哥問道:「那個縣長後來呢?」

「後來我們搬回唐山去了,聽說冉縣長撤職咧!」

老陳說:「跟黨對著干還有好?!」

「當官誰為民做主,就得回家賣紅薯。」

韓哥這句搞笑,大家也沒樂起來,都被黨的溫暖凍僵了。

「‘唐山’,咱可真是患難兄弟呀!」韓哥說著又遞給「唐山」一根煙。倆人噴了兩口,韓哥說:「明兒號兒裡可有大喜事兒,你們誰能猜出來?」



[1]關於唐山大地震瞞報,我後來查到了更詳細的印證:

2005年7月,鳳凰衛視獨家節目《社會能見度——唐山大地震29年祭》,詳細揭示了唐山大地震的漏報真相。

2006年1月,張慶洲的紀實報告《唐山大地震漏報真相》,輾轉5年後終於出版,更名為《唐山警世錄》,該書售出1萬冊即被查封,為書作序的國家地震局局長宋瑞祥被撤職。

[2]斗:就,唐山人發音為「斗」,故這裡用「斗」。

[3]蹲法院:坐牢。

嫖娼教授

我說:「大喜?老陳起飛唄!不是後天嗎?」

老陳說:「明兒晚上一過12:00,我磁器就接我來。」

號兒裡今天就開始為老陳出牢籌備了。主要是「玉帶詔」——就是把信或者口信兒寫在一塊小布上,縫進衣服夾層裡,出去給大家郵寄,或者代為打電話捎口信兒。因為看守所是一片紙也不讓帶出去的。

知道小龍快走了,我也請「小四川」給我做一條「玉帶詔」。我沒有帶夾層的衣服,「小四川」拆開了我的褲腳,我扯了一小布條,留了韓哥和小龍的地址,塞了進去,他再扡邊兒——真沒想到,「麻花針」還能扡邊,扡的從前邊還基本看不出來。

送行的晚宴,就是花生榨菜速食麵,韓哥偷著開了三瓶冰紅茶,以茶代酒,給老陳餞行。

這麼多天,我也沒怎麼跟老陳聊過。老陳被韓哥尊稱為「嫖娼教授」,我跟他沒什麼可說的。可是如今的黃色產業,已經是中國的風景線了,怎麼著也得給萍萍蒐集點兒這方面的真實素材,就硬著頭皮開了口:「老陳,你在外邊做啥呀?」

「我賣黃盤的!」老陳感慨地說著,「前幾年,真掙錢,一天就掙4000!就雇那幫傻×給我們賣去。」老陳用手往後一指,就收了回來,他才想起來,那個「黃盤」已經調走了。

那個「黃盤」是個赤貧者,極其「點兒背」!幾天前趕上公宣[1]了,在「大鐘寺」宣了個5年——案由才38張黃盤,老陳說正常判最多3年,趕上公宣就升級破款,從重從嚴。

老陳自豪地說:「有一回,兩個新來的警察跟我犯青皮[2],把我抄了。我拎著兩個大編織袋,押進派出所我就樂了,我磁器在那兒呢,磁器跟那倆‘青皮’說了兩句,就讓我走後門兒了,兩滿袋子黃盤一張不少!往常他們掃黃前,都給我個信兒。那回是我磁器把手機丟了,不知道我電話,沒通知我,他特意在派出所等的我。現在掃黃,就是抓幾個賣盤的窮鬼,回去交差就完事兒了!」

我問:「這回你磁器沒幫上忙?」

「我這回不是因為賣盤。我出手的黃盤都上百萬了,從來沒事兒!這回是我把人家砍了!本來我都進不來,我那磁器知道我小名兒,不知道我大名兒。拘留以後我老婆打托兒去,磁器才知道是我。早知道就不讓抓了!」

「啊?那咋辦啊?」

「用錢砸砸就完了,重傷害,改成‘尋釁滋事’;從3∼7年,改拘役5個月!」

韓哥笑了,「長見識吧,方明?」

我真是感慨,「太長見識了!」

這幫公安,抓住黃盤小嘍囉就猛判,既宣傳了公安掃黃的力度和決心,又展現檢察院、法院的執法如山,中共的法律好不威嚴!

韓哥說:「方明,想做大買賣,得學著點兒,那叫:

兩腳黑白道,白道更重要。

「知道蘭哥的事兒嗎?大鐘寺那一帶收保護費的!大鐘寺批發市場做小生意的人,犯事兒進來了,都把蘭哥認出來了。蘭哥領一幫打手挨著攤位收保護費,一家100∼200,大攤兒要的更多!不敢不給。不給兩天之內肯定攤子被砸,給了能保一個月平安。前腳收完保護費,後腳就進大鐘寺派出所拍錢去,給派出所那幫‘大哥大’得分一半兒,然後進那兒的市場辦、工商所‘小意思’去。報案根本沒人管,誰告誰准倒楣!蘭哥這是砸攤兒,手下的把人家打成重傷,叫刑警隊給抓的。一路關係打上去,這黑社會的重案,改尋釁滋事,拘役6個月……怎麼樣?

「公檢法稅賽土匪,白道更比黑道黑!」

我點點頭。看來生意要做大,這公檢法的渾水不得不趟。「韓哥,我要出去了,聘請你做公關部副經理,怎麼樣?我那可是外企!」

韓哥說:「保證勝任,公安這一路,咱平趟!」

老陳指點道:「你領他嫖一次,立馬搞定。現在這警察,多少都是:‘穿上制服掃黃,脫了制服嫖娼’!」

韓哥問:「老陳,你整天請那幫警察嫖去吧?」

「隔三岔五地就得去,不請他們去,我這‘黃盤老大’,一天都呆不住!」

老六插言問:「陳哥,今年過年的時候,看守所給號兒裡放的黃盤是你賣的嗎?」
老陳一愣,「這兒還放上黃盤啦?」

老六說,「這筒道裡起鬨叫好——跟打雷似的!聽說是值班的自己看的黃盤,沒拿出來,第二天給號兒裡放大片兒[3]給放出來了,後來號兒裡三個月沒放大片兒!」

我努力想起了一點能跟老陳聊的話題:「我去東北打市場的時候,見那幫當官兒的,真有錢。他們說:這兒的老百姓是窮得沒辦法,那麼多人下崗?女的不當小姐,咋活呀?還得養家餬口哪!社會趨勢都是逼良從娼。」

老陳說:「小姐多了,當官的多方便啊!」

韓哥撇著嘴說:「不光窮地方這樣,大地方就不這樣了?大城市就沒有窮人啦?那叫:

「祖國處處都一樣,沒有小姐不興旺!」

老陳說:「對賣淫嫖娼,黨的政策是:‘明著打擊,暗著保護,偷著發展’。北京大小妓院的後臺,除了公安局的頭頭腦腦,就是大官!你看電視劇:誘導性解放。這當官兒的需要,社會就得往那兒變,老百姓就得提供。當官兒的‘四項基本原則’,你知道嗎?」

我說:「這白道的事兒我哪知道?」

老陳掰著手指頭說:「共產黨當官兒的‘四項基本原則’是:

「工資基本不動,菸酒基本靠送,

消費基本靠請,老婆基本不用!」

「經典!真經典!」我感嘆道。

老陳摸著絡腮鬍子,「以前我還敢吹:‘北京的這些大小妓院,窯子檔次太低不算,後臺靠山是誰,我門兒清!’現在可不行了,妓院多得眼暈!什麼——

「賓館旅社大酒店,歌廳舞廳樂休閑,

桑拿洗浴足療館,酒吧髮廊美容院……」

我說:「現在中國的黃色產業世界第一,社會風尚都變了,現在嫖娼都成了身份、地位的象徵了!」

韓哥說:「沒錯!三個代表!一個當官的消費一晚上,最少要帶三個婊子!」

老陳說:「老美,現在我們中國的口號是——

「男的不嫖娼,對不起共產黨;

女的不賣淫,對不起江澤民。」

我也被逗樂了,說:「你看黨這幫官,互相之間比情人,情人越多越有本事,這在西方都是醜聞,見不得人!可中國現在,總領一代風騷。」

老陳真不愧為「嫖娼教授」,他說:「共產黨根上就這樣,毛澤東當年多淫蕩?他把機要秘書、服務員、護士、陪舞的都辦了還不夠,還周遊巡幸……我請那幫警察嫖的時候,他們說咱這比毛主席可差遠了!那叫:學習毛澤東,玩妞最光榮!」[4]

我都有點神經質了,夜裡聽見鑰匙就醒。睜眼一看,老陳穿著那件藏著數份「玉帶詔」的舊夾克,光著腳,頭也沒回地出了監牢——這是看守所的傳統——出獄不回頭![5]



[1]公宣:公審大會宣判。

[2]青皮:不懂規矩窮橫。

[3]大片兒:美國好萊塢的大製作電影。

[4]毛澤東的腐朽淫亂生活,在中央早就是公開的秘密,早在八十年代,在系統揭露毛澤東暴政(建國後發動各種運動,致使8000萬中國人死亡)之前,就有人披露他的淫亂生活,其中以在大陸流傳較廣的李志綏的《毛澤東私人醫生回憶錄》最為正式。2006年又出了張戎夫婦的《毛澤東:鮮為人知的故事》,對此又有披露。

有人說:毛澤東是中共建黨、建國以來最大的強姦犯,強姦、誘姦、玩弄女性無數。以前大陸人對此都比較瞭解,所以才會有那樣的順口溜流傳。由於中共對網路、媒體的全力封鎖,現在不少青年人對這些並不知情,仍然盲目敬仰。

李志綏之死:1994年,李志綏的《毛澤東私人醫生回憶錄》出版;1995年2月,李在國外的新聞發布會宣布將撰寫第二部中共內幕的回憶錄,不到一週,他就猝死家中。2003年,大陸一位參與謀殺的特工透露,是江澤民下的「暗殺令」,採用「藥攻法」暗殺的李志綏:即指甲中放入一點特殊的藥物,倒水時彈入杯內,人喝了三天後將死於心臟病。

[5]如果刑滿釋放時,穿監號兒裡的布鞋走,到監區門口就不能換皮鞋了,所以都光腳出牢。

一路平安

小龍去開庭了,早起時虎子主動去收拾被垛。

蘭哥問虎子:「練法輪功了吧你?」

虎子很詫異,「神了你蘭哥!這也能看出來?」

蘭哥說:「你原來啥臉色兒?印堂發黑,十幾年的大煙兒。現在臉色兒變了,又勤快了,準是練法輪功了。」

虎子一笑,「蘭哥,昨兒我小煙都戒了,一抽就嘴苦、噁心。」

蘭哥說:「好好練,等著戒大煙!」

虎子說:「蘭哥,以前說起‘粉兒’來,我心裏就癮得不行!現在戒沒戒我不知道,反正誰再說‘粉兒’我沒反應了。」

吃完飯,我沒下棋,虎子一直在號兒裡,我們都在等待「壯士歸來」。

上週五小龍接了起訴,回來就跟我們慷慨陳詞。他說律師給他透露了,他們「大紀元」的大陸記者站「全軍覆沒」。大紀元的案子是法輪功第一大案,估計平均刑期5∼7年。我們一頓苦勸,也沒勸住他。

筒道終於響起了腳步聲,號兒裡的所有目光都聚到了牢門。

小龍進來努力地一笑——那一瞬間,我眼淚差點兒下來。

大家默然進了風圈兒,「小四川」繼續埋頭刷碗,眼淚啪達啪達掉到盆裡。

「韓哥,打賭嗎?」小龍淡淡地問。

韓哥搖搖頭。問那倆,「唐山」拘役半年,小武子開庭沒接票。

韓哥向小龍要判決書,小龍說:「不知道,律師沒敢給我。」

「啊?!」

小龍說:「我在法庭上跟公訴人辯,辯得他們啞口無言。指控我一條,我駁一條。後來我跟他說:我做的那個專案得了國家科技進步三等獎,那裡有我突出的貢獻!我練法輪功才有了個正常人的身體,要不然我半殘廢啊!江澤民不讓練,想置多少人於死地啊?!真正有罪的是江澤民他們!你們給他們當槍使。四人幫黨羽什麼下場?當年四人幫殺張志新的時候,割張志新喉嚨那個警察,現在還在瀋陽二監當臨時工呢!那可是一輩子跟黨走的人,替罪羊!那檢爺氣得嚷:‘我們都是依法辦事!’我說:‘你們濫用法律、歪曲解釋,這麼做本身就是犯罪!’當場我就把起訴撕了!」

「啊?當庭撕起訴?!」韓哥驚叫起來。

「他們也沒見過這個,瘋了一樣,說我蔑視法庭,要追訴一條擾亂法庭秩序罪。」

「後來哪?」

「後來休庭。我那律師也不替我辯護——他說上邊對律師有政策:

第一,律師不允許私自給法輪功辯護;

第二,律師只能擺樣子,和黨保持一致;

第三,如果誰給法輪功辯護,所屬的律師事務所別想通過年審!

「審判我都秘密的,不敢通知我家裡,見不得人!過一會兒又開庭,背著我商量好了,叫我來就宣判了!

「他們讓我起立,我沒動。那個法官又喊:‘起立!’看來還挺維護法庭莊嚴!你們濫用法律,造了多少冤案?幹了多少缺德事兒?還莊嚴呢?法警過來把我拎起來的。法官念判決,我單手立掌,那法官念著念著就結巴了,大紅臉!公訴人大叫:‘不許煉功!’法警給我上了背銬兒。法官勉強念完,十年!」

「十年?」、「十年!」……

小龍繼續說:「法警把我帶下去,他說:‘有種!我就佩服你們這樣的!’他正想給我開銬,律師過來攔住了,他說:‘剛才我說了半天好話,法官看也實在扣不上那條擾亂法庭秩序罪,才沒給你加罪。你又來個當庭煉功!我又求了半天,人家才把判決給我,不然他們要改判決、再加罪!你可千萬別把判決撕了,再撕了,至少給你加三年!’他替我在法庭記錄上簽字畫押,說把判決親自送看守所來。」

「值嗎?小龍,非演這一出,滿貫才七年,判你十年?!」虎子說。

韓哥說:「不,虎子,他不撕起訴,我也猜他十年。他這《大紀元》的案子,法輪功第一案啊!」

虎子又說:「你說你何苦呢!」

小龍說:「我們要不抵制它,這個惡棍就跟當年文化大革命似的,肆無忌憚、無法無天了!」

小武子問:「龍哥,那你家裡不罵你?」

「冤有頭、債有主啊!小武子你這冤案,要是給你判了,你家裡不罵公檢法罵你?!我爸媽都是法輪功,我爸他們哥仨都是法輪功,我也沒女朋友,親戚都理解我。自古忠孝難兩全。」

虎子說:「你這也不是岳飛的‘精忠報國’啊?你對抗國家啊?」

小龍一笑,「虎子,你忠共產黨啊?它能代表中國?老百姓才代表中國呢!哪個老百姓不給它當奴才,被它吸血呀?咱爭取來自由,受益的還不是全中國人?這還不是‘精忠報國’?!我師父對我恩重如山,忘恩負義的事兒我不幹!」

虎子說,「義氣!這法輪功,我跟你練定了!」

小龍又說:「今天開庭3份兒法輪功,有一個中科院微生物所的碩士生,我認識他,他也10年!他在‘地保’他們家那兒發傳單被抓的。我一看他判決書——這不是咱上回嘮的石家莊爆炸案的地兒嗎?時間正是爆炸案前2個月。他們半夜1:00多在那兒挨家挨戶發傳單,沒一會兒,警車把小區圍了,地毯式搜索。後來警察跟他們說:接到報案,沒3分鐘,5輛警車出動,小區堵門兒,大街戒嚴。你們說:警察把抓法輪功的勁兒用在正事兒上,石家莊爆炸案能發生得了?!對付法輪功,什麼意識都有,反應快得很;對那個靳如超,該監控的不監控,殺人逃跑不通緝,在小區搬了半宿炸藥沒人管,第1次爆炸了也不戒嚴……」

「地保」聽著直咬牙。韓哥說:「別提了!我那幫警察‘磁器’,從99年下半年,整天就合計怎麼整你們了,有心思幹別的,上邊也不讓啊?我‘磁器’說:安全局所有的人,連出納、秘書都上陣了對付你們去了!」

小龍激動地說:「這兩年為鎮壓法輪功投了多少錢!抓一個獎1千塊,抓我這樣的獎3萬,監控所有法輪功的電話,還有衛星定位系統,安全局不夠用,江澤民又搞了國保系統,專門對付法輪功。花上百億買通國外報紙、電臺、電視臺、網路,讓他們對中共的鎮壓袖手旁觀,那都是老百姓的血汗啊!」

「你這博士,你這家,不都讓法輪功給毀啦!」小武子說。

虎子接話道:「小武子你真不明白呀?這不是共產黨毀的嗎?」

小龍說:「武子,比如我天天揍你,打個半死,還把你判個10年,這誰的責任?是賴你惹我啊?還是賴我不講理啊?」

小武子說:「是,都是共產黨的責任!可是你不會不惹它?」

「武子!你沒惹共產黨不也判你了嗎?!」虎子說。

小武子眼睛一翻,「共產黨哪判我啦?最多弄我個拘役!我可沒惹它,它就不判我!誰讓你們惹它了?」

「你丫‘廁所裡扔炸彈——激起民憤(糞)’是不是?」

韓哥一罵,小武子馬上歇了。

我說:「小龍,這十年你幹點啥不好?你在裡邊白廢!曼得拉坐牢26年,出來當總統!你以為你‘曼得拉’?」

韓哥說:「共產黨的天下,你出來也‘土了哢’[1]!」

小龍說:「我不信他能關我10年!」

「別傻了!政治犯不減刑!」

小龍說:「誰求減刑啊?我還絕食,看我什麼時候闖出去!」

「哎呀媽呀!」韓哥差點兒跳起來。

午睡的時候,蘭哥回來了,他在管教那兒看了小龍的判決書,很惋惜。韓哥悄悄跟蘭哥咬耳朵,我躺在旁邊,就聽見蘭哥說了句:「啊?絕食?」

下午醒來,小龍把自己的東西分給窮弟兄,誰缺什麼他非常清楚,大家很是感動。

「小龍,收拾東西!」蘭哥一句話,大家都失了主心骨似的。

小龍的枕窯已經很薄了,他笑笑對大家說:「兄弟們兒,等你們有機會了,別忘了看看咱‘大紀元’,那可是敢為中國老百姓說真話的‘大紀元’!我們這幫學生這150多年的刑也沒白扛[2]!」說完雙手當胸合十,給大家行了個佛禮。

我們送到門口,今兒全筒道就調小龍一個,一定是蘭哥和管教怕他絕食才調的。蘭哥說:「小龍,我給你找了個好號兒。」

鐵門把小龍和我們隔開了,小龍回頭說:「韓哥,沒什麼留給你的,你那本《岳飛傳》我看完了,題了首詩,留個紀念吧。」

「等你將來成名了,那可值老了錢了!」韓哥的樣子還真不是開玩笑。

小龍一笑,又囑咐了虎子兩句,就此道別。虎子趴在門上喊著:「小龍,一路平安啊!」後邊的話,都是哭腔了。直到聽不見腳步聲,虎子才抹了把眼淚轉身上板兒。

悵然若失的感覺縈繞在號兒裡,裡足有十分鐘,大家都跟丟了魂兒似的,沒人說話,好幾個人偷偷抹眼淚。

剛毅堅韌的小龍,憑著自己的一身正氣和一顆善心感化了每一個犯人,跟他朝夕相處有8天了,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最大限度地幫助了我的方方面面。以前只是在美國見到法輪功遊行,聽孩子她二姨講過,只知道鎮壓法輪功是文革再現,和小龍一處,才知道這是當年羅馬鎮壓基督徒的重演,共產黨真要重蹈羅馬帝國的覆轍了……

忽然想起了小龍留下的詩,我翻開《說岳全傳》,見目錄的後面有一首七律:

讀《岳飛傳》

世人莫把虧心為,古往今來放過誰?

趙高禍亂碎屍死,隋煬暴虐惡報圍。

陰霾遮天怎長久?風暴過後彩虹垂。

風波亭上忠魂淚,萬古流芳說岳飛。[3]



[1]土了哢:土塊兒。

[2]我出來後,在大紀元網上,看到了一位刑滿釋放的大紀元記者的系列報導——《紅色煉獄》,其中記述: 「這(大紀元)在當時是中共開始鎮壓法輪功以來……定為級別最高的一個‘大案’。因公安部2000年12月16日立案,案件代號兒‘12.16’。一共九十多人涉案,三十多人被抓,牽扯了北京、上海、珠海等多省市……我們被抓都或多或少與大紀元一事相關……卻將我們分開甚至以不同的理由判刑。」

顯然,中共分開判刑是為了淡化影響,遮遮掩掩,避開國際的目光。

[3]此詩我曾反覆看了好幾遍,當時已經能背了,現在個別字可能記得不準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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