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天龍八部(四) 妙手仁心者何人?（組圖）

臨江仙--虛竹（善）
年少心慈一釋子，拈棋妙手如蓮。珍瓏巧破應機緣。少林功不再，得換力超凡。
無意紛爭身外事，偏偏運數相纏。後生正念對紅顏。逍遙從此後，名號鎮天山。

我們的女班頭是我們班最發達的一個。看來當年專營與投機的本事沒有白練，主要是她趕上了一個飛速發展的好時代。她也有過一段難挨的日子。大學沒考上，據說是考試時中暑了，影響了成績，才打了200多分。這對於她那個在市政府上班的老爸老媽來說的確有點拿不出手。可是畢竟人家家裡有權有勢還有人脈。拿出80 萬把她送去了英國。90年代中期的80萬人民幣那是天文數字。真不明白她家那個人民公僕怎麼有那麼多積蓄？看來還是當公僕好啊。在英國的幾年她的確很苦，失去了全部的優越感，打不了小報告，走不了後門。所以更增加了她的階級仇，民族恨。她逛超市吃冰淇淋從來不給錢，而且還經常往身上順東西。一次被超市老闆抓住，險些被關了拘留，被學校給退學了。她回國後開著最牛逼的寶馬，穿最昂貴的衣服。用最名牌的香水，可還是掩蓋不了她的黑醜，總能把孩子嚇哭。

後來家裡給她安排了工作。在某個學校當校務主任。她還特別積極的入了黨。那裡真是她的樂園，趕上教育產業化的她也從此發跡了。先是策劃賣了學校的地，拆了那所據說是文物的滿洲國時期的教學樓。在那裡開了個大型洗浴中心。又在郊區以五元錢一畝的價格買來了農民的耕地，建了一所氣派的綜合高校區。使那些原來的農民變成了民工和社會閑散人員。這一來一去她就在銀行貸了上億的資本了。做了一輩子學問的校長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的錢。激動得心臟病都犯了。她又在高校擴大招生的春風下灰色收入了不少，最終在三年之內完成了教育產業化之路。看著那些翻了幾倍的學生，越來越高的學雜費。一幢幢教學樓拔地而起，越來越像企業的大學，她滿意的笑了，還被評為十大傑出青年，優秀黨員。她的臉上泛著一種自信的笑容，比高中時更詭異了。

我們這頓隆重的同學聚會就是她安排的，所有曾經不喜歡她的同學都在她的身邊點頭哈腰，唯恐伺候不周。連我這個藝術家都不免被這種空氣影響的腿肚子發飄。她在同學會上，先給我們講了大約15分鐘的榮辱觀，然後就給我們介紹這頓飯的排場。大興安嶺的熊掌，長白山的飛龍，雲南的孔雀，阿拉斯加的深海蟹，剛殺了的鹿心血，黔南的穿山甲，路易十三的人頭馬，還沒忘了叫上她最愛吃的山東大蔥。同學們頻頻舉杯大加溢美之詞。

我們班的另一個惡人，「小變態」如今已經不缺少雄性荷爾蒙了。他現在在醫院主刀。也不知道是怎麼混的？總之是久經沙場了，一般是下了酒桌就上手術臺，不喝酒不動刀，下了手術臺就是生猛海鮮。據說老婆跟人跑了，如今他小鳥依人般依附在女班頭的懷裡酩酊而醉，眼色迷離。

我心事沉沉，每一口菜的滋味都是酸咸。女班頭一邊摸著我的大腿一邊用滿是山東大蔥和XO味道的嘴湊到我臉上對我說：「沒想到當年的大惡人現在變成了白面大書生。」我說：「哪裡，造化弄人，我是不識時務的藝術家，窮觸筆頭子的，您才是桃李滿天下的時代弄潮兒。」女班頭把身體往後一靠，臉上竟有一思潮紅。她將手中的人頭馬一飲而盡。突然厲聲叫了一聲：「服務員，給我來兩瓶啤酒。」然後對我說：「姓郭的，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再怎麼說我今天也算是混到這兒了，你看我儀錶光鮮，背地裏的苦你又能知道多少？這年頭，誰容易？」

她這麼一說，我反而有點跼促了。沒想到她也能坦白如此，到是我太狹隘的小人之心了。「哎，你可別這麼說，班頭。一別十幾年，這世界變化快，誰看不起誰啊？當同學的能有什麼恩仇？為你今天的成績我感到高興，以前我以為我是風流才子。你是紅塵俗人，現在才知道我是酸臭的自命清高，你才是游刃有餘的大隱於市。」

「屁個大隱於市。」胖子在一旁插嘴道：「她就是知道了錢才是王道！權是錢他爹！」。

喝得不知四六的小變態也不知哪裡來了精神，「趴」的摔在桌子上一沓百圓大鈔。：「對，錢才是王道！權是錢他爹！我是錢他娘！」小變態的聲音太急太尖，這一聲吼多少有點恢復了半男不女的本色。我們差點沒被他逗笑！
　　
胖子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收起你那別人買命的錢吧，每天就指著這些紅包，不跟強盜一樣麼？」

我一看胖子的話似乎可能傷到小變態的敏感神經，趕緊打圓場：「別，咱們四大惡人能有今天相逢，發展的還這麼好，活得這麼有滋有味，得感謝這個萬惡的時代。這啤酒也來了。咱別讓這金樽空對月。」

「對！感謝這個萬惡的時代！」20幾個人異口同聲，共同舉杯，一飲而盡。我用眼睛偷偷看了一眼桌子上那一沓百圓大鈔，上面的那張臉笑得真詭異，很像女班頭……

都說是機遇造就的人，這話真是不假。《天龍八部》裡虛竹從一個少林最無名的小輩一躍成為震懾三山五嶽，號令江湖的逍遙派掌門人難道不全賴機遇？女班頭這種不學無術胸無大志的人能夠得勢不也全仰仗她那個隨時可能被雙規的老爹？那些含辛茹苦的莘莘學子，那些砸鍋賣鐵望子成龍的老爹老媽。不僅上學掏不起腰包，畢業還要繼續奔走無門，面臨殘酷的競爭壓力而捐獻著自己的風燭殘年。學校是什麼？老師是什麼？不僅是一個填不滿的金錢黑洞，更是毀人不倦的隱形墓場。

小變態拿起了手術刀的醉生夢死，司人性命，難道不也是造化弄人？有多少人看不起病？有多少人忍受煎熬，痛不欲生的在死亡線上掙扎還要滿臉賠笑向求祖宗求閻王一樣的喊著「刀下留人」。姑且不論教育與醫療這個在西方社會最基本的社會福利變成了當今中國百姓最沈重的負擔。這些曾是中國文化中擔負民族脊樑，懸壺濟世，教書育人的高尚職業何時竟淪落的如此令人髮指？而那些體制內的受益者，暴殄天物淪喪道德的同時還在為自己的孤獨鳴唱，自怨自艾自憐。

我們那骨子裡透著書卷氣的「王語嫣」被逼良為娼，不還是因為她那下崗的無權無勢的老爹老媽？那讀不起書看不起病的窘困青春？

我沒有刀可以快意江湖。我也沒有能力可以拭去這些弱者的眼淚。我甚至不敢回望我們共同走過的純真年代。我更不敢猜度這造物主的玩弄世人的緣起，可這人造的罪孽誰可寬恕？這紅塵中奔騰翻滾的的惡浪誰可擔當？這個時代的神州大地千瘡百孔，聲聲血淚，情何以堪？

杯中酒，眼中淚，滴滴酸心肺……

門突然開了，一個夢中熟悉的身影轉了進來，在我模糊的淚眼中亭亭玉立……

郭競雄

卜運算元--慕容復（妄）
心系復國情，身負凌雲志。彼道還施世代傳，醉夢人謀事。
前輩待天時，後輩期吉日。妄念姑蘇燕子塢，魂斷折雙翅。

惜分飛--莊聚賢（痴）
欲報深仇憑氣盛，偏落重重險境。視紫尊如聖，舍生忘死虔相敬。
容毀眼盲痴一夢，無怨無悔認命。莫笑相思病，得失成敗由天定。

薄倖--段正淳（欲）
風流人物，問皇弟、行宮幾處？看不倦、佳人顰笑，遂種孽因無數。
見茶花，偏念棉竹，依稀夢影情如故。日夜憶江南，苦失音訊，寶眷青春辜負。
現世報、塵緣路，親子女、互生愛慕，依稀從前事，紅顏利口，你來我往爭相妒。
愧為人父。至親難認辨，回眸大錯從前鑄。如煙過眼，省悟遲來何故。

蘇幕遮--無名老僧（空）
不執著，無挂礙，枯瘦皮囊、慧眼觀成敗。亂世風雲皆運脈，何必紛爭、愛憎輪相害。
大根基，真自在，小試神通、妙法說方外。救度貪嗔脫苦海，落木蕭蕭、禪意出天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