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試是在星期五晚六點。我下班後換上一藏藍色毛料套裝(我媽幫我在國內定做的),裡面襯一粉紅色真絲襯衣,領子翻在外面。腳上再登一雙藍色高跟鞋。看看鏡子裡的自己,筆挺筆挺的,西裝裙下纖細筆直的雙腿,看上去還滿性感的。
應聘公司是在一寫字樓裡的兩個小單間。裡面堆滿儀器,電腦等,像個做坊,但整齊有序。僱主開始給我介紹他的公司。他說他拿到一筆 SBIR Grant (Small Business Funding Opportunities), 他要造一個用於研究人腦的儀器。只雇了一個寫軟體的,幫他寫Window Applications, 剩下的全是他自己在閉門造車。現在"車"基本造好了,他需要一懂硬體的,幫他打打雜。然後就開始給我講"車"裡面的構造。我靜靜地聽,看他不考我技術問題,還挺和藹的,就輕鬆下來了。不禁仔細打量他:六英尺的身高,花白的頭髮,兩道濃眉烏黑烏黑的,且修剪得很好,故增加了不少風采。濃眉下,大眼睛,小短鼻子,圓臉。一笑起來,臉峽兩側有深深的笑丫。他的笑的確很charming(迷人).
他講完後讓我講講我公司的產品和我的工作。雖然那時我英文還不流利,但講技術上的事情我還是很有信心的。我就拿張紙,一支筆,筆筆劃劃大聲地講。嘿,雖然產品不是我設計的,但裡面的玩意兒我全知道。他聽完後好像挺滿意,當即決定僱用我。(也許在我進門的時候他就決定了)。
面試完,他一直把我送到樓下停車場我的車旁。在電梯裡,他縷一下頭髮,沒有直視我,說:"I am single." 我很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但我什麼也沒說,因為不知說什麼好。接著他說了些他個人生活方面的情況。最後他說讓我第二天(星期六)早上11點來上班。
星期六早上11點再見到他時,他說我們先去吃中飯吧。他帶我去了一家法國風味的餐館就餐。我們倆坐在外面露天。忘了吃的是什麼,也忘了聊了些什麼,但總之,我們不像老闆和僱員的工作午餐,而像lunch dating. 從那天起,我就知道他是我今後最可以信賴的人。
自那以後,他就是我的老闆兼男朋友。不久我就辭去我的工作,full time給他幹。第二年秋季正式進入EE Master Program. 入學推薦信是他寫的。上學後,我晚上上課,白天就在他那裡做作業,做project. 他特喜歡幫我做,即使我用不著。
九十年代後期是DOT COM的高峰期。我也趕潮流,迫不及待地跳出他的小做坊,我要 advancing my career! 那時工作機會很多,而且工資也高。我夢想要掙六位數的工資。要達到這個目標,最快的辦法就是勤換公司。我幾乎每年都跳公司。每跳一次,工資就長一節。每次跳之前,我都請他過目我的簡歷。每次面試之前,我都讓他幫我模擬面試練習,也就是練得非常professional地把我做過的東西講得清清楚楚。當然,他永遠是我的 reference check 之一。在新的工作中,他永遠是我的 technical consultant(技術顧問), 如果我需要的話。嘿,很管用噢,在我認識他五年之後,真的掙到了一年六位數的工資。
不過,好景不長。隨著DOT COM的泡沫破滅,我的工作也消失了。我知道我的career(職業)結束了。在我再回到他的公司時,他變成了我的老闆加老公。他的公司已不再是小做坊,而是佔有半層樓的面積,擁有二十多人的公司。他在我結束我的career之際,又給了我一片新天地。
其實,我最最感激他的還不是他給了我career,讓我領略了精彩的外部世界。我最最感激他的是,他從認識我那天起就不遺餘力地教我英文。我那時只能看 technical的書,其它書看不了,生詞太多。我就從young adult的書看起,不認識的字標出來。每天晚上見到他第一件事就是讓他教生字。就這樣一點一點地教,天天教。我呢,一點一點地學,天天學。不曾何時,終於有一天我沒啥生字要問他了。我可以看各種各樣,所有我想看的書,學所有我想學的東西。正是這些各種各樣的書,開闊了我的內心世界。給了我內心一片新天地。有了寬闊的胸懷,我可以平靜地面對外部世界的各種變化,可以變得無憂,無畏,可以永遠擁抱幸福。
回到老公的公司後,我經常陪老公應酬客戶和參加其它商務及社交活動。新見面的人總是好奇我們倆是怎麼結識的。老公總是風趣地說:"I ran an AD, she responded(我登了一個廣告,她來應聘)." 看到對方吃驚得無語,他馬上再接著詳細解釋,然後加一句:"I liked to hire a pretty Chinese girl rather than an ugly American guy(我喜歡僱用漂亮的中國女孩甚過雇美國醜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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