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雅娜：中國舞蹈隊為什麼得倒數第一名

兩週以來，美國ＮＢＣ電視臺每週一播放國際舞蹈比賽＊，一共有九個國家參賽，包括中國、美國、俄國、阿金提那、南非、印度、澳大利亞、英國。比賽有兩個項目：一項是獨舞或雙人舞，一項是群舞。每個國家出一個裁判，都是高知名度的舞蹈大師。中國出的裁判是少林寺高僧王海陽。

每週按九個裁判的積分，淘汰分數最低的國家。裁判看的不光是技術，還要有情感、內容、風格。九個國家都派了強勢舞者，著重民族特色，各國舞者大顯身手，人人風姿卓越。

中國精選又精選的節目在第一輪的比賽中總分得倒數第一，四個獨舞演員均被淘汰。

中國派來的獨舞女演員是在奧運會上跳紅綢舞的，在此次比賽中，她舞藝嫻練，紅綢舞得恰到好處，綢帶轉得該圓的時候圓，該起波浪時起波浪，完美無缺，但多數裁判僅僅給了七分。

另一個參賽的男演員是年輕的中國武術冠軍，練了四年的雙鞭，武藝無人能及。上臺表演時只見雙鞭飛舞，技藝非凡，加上多次的皺眉聳鼻獅口大開的怒吼及亮相，威武生風，贏得一片掌聲，卻也只得了七到八分。

中國的雙人舞是在中國雜技團多次表演過的絕活，女演員用足尖站在男演員的肩上，做各種高難度的芭蕾舞抬腿動作，保持完美的平衡，令人嘆為觀止，裁判也僅僅給了七到八分。

中國的群舞是「少林：生命之輪（Ｓｈａｏｌｉｎ，Ｗｈｅｅｌ　ｏｆ　Ｌｉｆｅ）」，導演是英國人Ｍａｔｔｈｅｗ　Ａｈｍｅｔ，此人１７歲到少林寺學藝，今年２１歲。這個節目曾在世界各地演出過４０多場，陣容龐大，人人絕技在身，龍騰虎躍，生氣蓬勃，贏得了裁判的好評，裁判們給了九到十分。但僅此一個好分數，不足挽救全局，中國隊總分最低，是第一個淘汰出局的國家。

自小酷愛舞蹈的我不禁感嘆，中國是有１３億人口的大國，好演員總找得出，中國人身體靈巧又肯吃苦，跳舞勤學苦練。中國又是幾千年的文明古國，文化內涵很深。為什麼比不過其他國家呢？問題很簡單，中國根本沒有自己健全的舞蹈藝術。

歷來女人是主要的舞者和歌者，歌舞發展離不開女人。印度女人在幾千年裡把印度舞發展成一門精深的藝術，可以表達一千多個詞彙，動作眼神複雜優美，歌聲悠揚動聽，難怪所有的印度電影裡都必載歌載舞，的確可以愉悅耳目。西方的芭蕾舞也有幾百年的歷史了，別具一格，現已到達爐火純青的境界，眾多的女演員統治著舞臺，對男演員是眾星捧月，使男演員有女性化之嫌。中國上千年女子纏足，半國殘廢，沒有女人能跑跳，沒有女人能跳舞，更不准女人拋頭露面，登臺歌舞，中國歌舞沒有女人談何健全發展。舞台上要男伴女裝，做些扭扭捏捏的動作，甩幾下水袖，揮揮扇子手絹，跑個圓場，做個雲手，最多舞幾下劍，拋拋槍就算是舞蹈了。戲劇本是以唱為主，為女角而設的舞蹈很簡單。武戲是男角的戲，男人倒是發展了一些適於他們的舞蹈動作，除了對武術的模仿，加上跟頭轉圈，揮拳踢腳，大蹦大跳。中國男人翻跟頭倒立是好手，但沒有女人的創造，男人舞乾巴巴，只能表現力度。

上個世紀，中國女人不再纏足了。五十年代後，只有極少數女人開始跳舞，是國家專們供養的專業舞蹈演員。一直到八十年代，一般人跳舞會被認為是輕浮，不穩重。本人小時候曾為此頗受罪責。專業女演員除了跳少數民族舞之外，一直在跳漢族男人的舞蹈，翻跟頭，大跳大踢，加上戲曲動作的吸收，很是單調。後來從敦煌壁畫上找了些動作，雖然與音樂脫節，韻律全錯，和原始壁畫上的印度式快節拍的舞蹈形象大相逕庭，成了慢慢悠悠的雕像似的舞蹈，但好歹豐富了舞蹈語匯，首次有了出胯的動作，腰腿胳膊活了起來。

中共統治的六十年來，中國的舞蹈只追求技術，內容空洞，沒有開放的心靈，沒有無拘無束的創造力和想像力，很難編出感人的舞蹈來。舞蹈不是體育。體育可以沒有文化背景的要求而奪魁，舞蹈則不能。儘管政府出錢來養文工團，其舞蹈只能像體育那樣重技術，內容空洞，感情虛假，沒有創新，不能感人，技術再精也不是一流的舞蹈。

中國少數民族的歌舞使漢人痴迷，他們對相當原始極為簡單的少數民族舞下了大功夫，美化，提高，複雜化了這些舞蹈，但卻不適於拿到國際比賽上去代表中國。傣族舞是泰國的舞蹈，朝鮮族舞是韓國舞蹈，蒙古族舞蹈是蒙古國的舞蹈，藏族和新疆不能代表中國大多數的漢族，近年來出爐的回族舞又太像穆斯林國家的舞了，只好以漢族本行的少林武術和雜技充數，知道中國這兩樣世界第一。讓穿著袈裟的少林高僧與別國著名舞蹈大師們一起坐在舞蹈裁判席上，本是驢唇不對馬嘴。

武術與舞蹈的區別在哪裡？武術是鬥爭的技術，所以人體姿態是收斂的而防禦的，腿以半蹲為主，手勢是拳掌，腳是勾成鋤頭狀去踹。進攻拳打腳踢，防禦轉閃騰挪，總之是打鬥的技術，有些模仿動物或醉酒的武術，花拳繡腿，有其藝術性，但目的還是打鬥，只能表現這一主題。而舞蹈是表現人類各種心態的藝術，因而人體代姿勢是開放的，以芭蕾為例，兩腳標準站立姿勢是向外開成一字形，在走動和舞蹈時都要保持這個外開的角度。腿和腳是繃直的，像是身體的無限延長，手和臂是放鬆的，幾乎不感覺它的存在，只是用於平衡而已。這樣的人體是有無窮的表現力的，在安全的環境中對外界開放心靈和身體，以舞來表達自己的感情，與他人與自然交融。和所有其他人類的藝術一樣，舞蹈也是人類心靈自然需求的一種奢侈品，與人體的進攻和防禦無關。

各國裁判對紅綢舞未加評論，但誰都能看出這是一個小兒科的舞蹈。中國人自以為揮舞紅紅綠綠的彩綢能唬住老外，是井蛙觀天，夜郎自大，忘記了任何一個藝術體操的運動員都能做得比這好百倍，可惜這個演員的能力再好，也沒能發揮出來，。裁判們對耍雙鞭的節目的評價是：技術不錯，但舞蹈成分太少，僅有的幾個舞蹈動作還做得不到家。人人都看得明白，這是武術，不是舞蹈。至於用足尖站在男演員肩上的女演員的芭蕾舞，裁判們說，這只是技術，沒有感情內容。

是裁判們對中國不公嗎？不是。看看美國和澳大利亞，都是歷史很短的國家，但意識形態的自由使舞者自由發展，自由表達，各有特色。美國以街舞（Ｓｔｒｅｅｔ　Ｄａｎｃｅ）出場，表演的是土生土長的美國現實文化，舞者都是沒有受過專業訓練的年輕人，是靠多年勤學苦練自學成才的青年演員們。他們全是是業餘的，沒人給錢養著。演出動作難度之高，創作之新穎，情節之活潑，精力之充沛，感情之奔放，令傳統舞派的裁判們心悅誠服，不僅深受感動，還覺得學了新東西，紛紛給滿分１０分。美國獨舞是一個男演員跳Ｐｏｐｐｉｎｇ　Ｄａｎｃｅ，是街舞的一種，舞者的全身關節好像脫臼一樣靈活移動。英國裁判說：「你嚇著我了（Ｙｏｕ　ｓｃａｒｅｄ　ｍｅ．）」給了他高分。

澳洲獨舞男演員跳得是現代舞，他有很好的芭蕾基本功，舞蹈很有表現力。得分很高。印度古典舞蹈的精湛優美，俄國古典芭蕾的完美動人，阿根廷探戈的極度性感（俄國裁判說，如果讓俄國人每天晚上看你們的演出，俄國人口可以增長一倍。）南非舞蹈奔放的表現力（使阿金提那女裁判哭泣），愛爾蘭舞蹈簡潔的力量，都得到了裁判們的高度肯定。這些演員都有著自由的創造力和表現力，心靈的自由產生舞蹈的升華。

國際裁判是公平的。中國野蠻文化使女人纏足，造成了千年舞蹈傳統的空白，上半個世紀又繼續集權專制，壓制了藝術創造力，中國舞蹈藝術的弱勢今天在國際舞台上暴露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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