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崴洺 律師
最近,筆者的一位朋友因通信市場股權轉讓、催討租金一事,與對方發生衝突,引起互毆,致對方二人"輕微傷"(尚未依法確認),而上海市閘北區公安局卻大動干戈,不分青紅皂白,以"涉嫌尋釁滋事罪"將幫助我朋友一方催討租金的其中18名臨時保安(農民工)進行刑事拘留、將其中的17名臨時保安(農民工)以"犯有尋釁滋事行為"全部報送"收容勞動教養一年"。我那位朋友懷疑,是某局長大人為對方撐腰,因為自己與對方未發生衝突之前,對方曾多次吹噓:"閘北公安的某局長是我的哥們,我已將他搞定了,以後你在閘北有什麼事儘管來找我好了,我一句話就能擺平!"他開始以為對方是吹牛,現在看來此事不假。我說在沒有證據之前,不能瞎說。
為了幫朋友捕捉證據線索,我近來經常在閘北街頭瞎晃。近日,閑著無事,常在老市區的一里弄中"白相"人家下像棋,一連去了幾天,結識了一位能言健談的"老公安",據他自己"交代",他曾在閘北區公安司法系統工作了三十幾年,先後幹過片警、治安警、勞教警、看守警,可謂閱歷豐富。聽說曾是閘北的"老公安",我就跟他套近乎,先跟聊起殺死六位民警的"楊佳案",他聽了就來氣,說:"現在的那幫民警,都是混飯吃的!長得像綠荳芽似的-- 連黃豆芽都不如,還戴副小眼鏡,只會玩虛的,來實的毫無用處。你看,在堂堂的政法大樓裡,居然被那個帶短刀的小子連捅十人,這是什麼玩意兒?真讓人丟臉!別說了,臭!我們還是聊別的。"
我見他不願意談這檔子事,就轉移話題,說:"聽說您老管過多年的‘勞教',您說,現在那麼多專家學者、甚至一些全國人大代表都上書要廢掉它,而公安機關卻依然故我,連中央都不願吭聲,這是咋回事?"
只見他煞有介事地說:"小兄弟,你這就不懂了。這是既得利益、潛規則在作祟。勞動教養,是五七年‘反右'時候毛主席他老人家想出來的,這是高招!‘右派'不大都是讀書人嗎?讀書人都怕別人說他‘沒教養'嘛,他們與工人階級、農民兄弟比起來,就是缺少體力勞動,那我就說你的‘教養'只有理論知識是不全面的,需要通過體力勞動讓你個人的‘教養'全面發展,這不是幫助你、為了你好嗎?你還有什麼話好說?你只好乖乖地去、甚至要表現出很願意的樣子去‘勞動教養'了。你說,這多省心呀?我們的領袖‘英明'嗎?這就是偉人、這就叫做‘高'!"
他喝了一大口自帶的濃茶,接著又說:"那麼,‘文革'結束了,照理‘勞動教養'這檔子事也應隨毛主席‘逝世'了吧?毛主席的很多東西都被廢了,為什麼‘勞動教養'還能千秋永存、生機勃勃呢?這說明有它生存的‘沃土',且聽我慢慢給你道來。"
他又喝了口茶,接著說:"小兄弟,你看過去納粹德國有‘奧斯威辛集中營'、現在美國有‘關塔那摩美軍基地'嘛,都是不審就關,想關多長時間就關多長時間,他們可是西方國家呢!而我們的‘勞動教養'只能關一至三年,加上在‘勞教'期間可延長一年,最長也只有四年。"我忙插話:"納粹德國的‘奧斯威辛集中營'、美國的‘關塔那摩美軍基地',都是臭名昭著的呀!"
他立即打斷我說:"什麼‘臭名昭著'呀,只要有用就行。首先,‘勞動教養'是在偉大領袖毛主席那個年代創建的,夠有歷史淵源吧?其次,對於那些檢察院不捕、法院不判的‘壞蛋'、‘刁民'們,只要我們黨政領導、公安干警覺得不爽,我們公安獨家就可決定關你一至三年;還不夠過癮的話,在裡邊再給你延長一年,看你今後還敢倒蛋、刁蠻?你看,這多爽哇!這不是明白地告訴人們:在公檢法中,只有公安才是真正的‘老大哥'!再次,將那些年富力強的人關進去後,社會就安穩多了,他們在裡邊為民警創造財富,還可多解決民警子弟的就業;其四,對於那些羈押期限快到了的人,案件還一時查不清、或發現案件可能吃不准、有差錯了,就先將其送去‘勞教'幾年再說,既簡單又省心;其五,對於那些賣淫、嫖娼、賭博、吸毒等人員,以‘對你可能要勞教二、三年'相威脅,他們不乖乖交錢(罰款)才怪呢,交了五萬、十萬之後,還當面說聲‘謝謝',這不是為我們公安創收嘛?其六,社會上不是有一些人,專門跟黨政官員過不去的,不停地到上邊去上訪呀、申訴呀、控告呀,害得我們的這些官員們吃不好、睡不香,這時,他們只需給我們局長一個電話‘ 將╳╳╳送進去‘勞教'二、三年吧!'我們局長就吩咐下邊及時給辦妥了,這樣,那位官員肯定會投桃送李,你公安要錢要車局長要安排子女工作,不是一句閒話嘛;其六,在一些‘嚴打'的大會上,有時刑事犯不夠,可以拿被勞教人員充數,這既可顯示‘嚴打'的威力,又可證明公安工作的成績;等等。你看,‘勞動教養 '有上面諸多好處,還能取消或廢除嗎?真是太書獃子氣!也太小看我們公安機關的政治智慧了!對於‘勞教',連‘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鄧大人都不敢碰它,現在我們的很多領導那麼聰明那麼智慧,誰吃飽飯沒事幹去做這種得罪人的傻事?現在,大家都講‘和諧'呀、講‘穩定'呀,誰願意去‘找茬'呢?再說,就連人人都說該廢的‘三公(公款吃喝、公車私用、公費旅遊)'這檔小事,改了這麼多年都改不了,像‘勞動教養'這檔子大事,又怎麼憑著幾個書獃子說廢就廢了呢?這太不瞭解‘國情'了!我們的國情是什麼?‘官本位'也,你說,當官的你叫他不能大吃大喝、不給好車坐、不去外頭輕鬆輕鬆、不常去抖抖威風、不偶爾折騰折騰小老百姓,那還算官嗎?這不是要他的命嗎?這點心理學都不懂,真是大傻冒!"
"老公安,我想說幾句,你說廢除‘勞動教養'很難很難,我承認。但是,正因為難,如果真的想辦法把它廢掉了,或者改好了,這不是一大功德嗎?這不是讓人很有成就感嗎?"我接話說。
"話也可這麼說。但這要有大氣魄、大膽量、大智慧的人去做呀!我可以肯定的說,在我有生之年,是看不到‘勞動教養'被廢的那一天的!這要等‘真命天子'出來才行呀,哈哈哈!"說到此,他有些神秘地笑起來。
"還有,不知你們這些公安干警有沒有想過,假如有一天,你們不干公安了,你本人或者你的親朋好友突然也被莫名其妙的抓進去‘勞教'一、二年的,到那時候,你又會有什麼感想?"我非常誠懇地問。
" 這確實很難說。有句老話說得好,‘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同時,我是過來人,深知一個人、一個家庭、一個民族乃至一個國家,你欠下的‘債',你本人或你的孩子遲早要還的;你所造的‘孽',也遲早會報應到你本人或你的孩子身上的。這叫做‘種豆得豆,種瓜得瓜'、‘因果報應'也!"他神情凝重地說。突然,我對眼前這位老公安多了一些尊敬。
接著,我將話題引到我朋友那起案件,我裝作好像很隨意地提起:"老公安,聽說這附近的‘地平線通信市場'前些日子因前後任老闆之間好像為股權轉讓、催討租金問題,引起互毆,但後果並不太嚴重,但你們公安局卻興師動眾,將沒有‘關係'的那了一方一下子‘刑拘'了18 人、送進去‘勞教'的17人,這35人大多是農民工,您聽說這回事嗎?"
"這種事我怎麼會不知道呢?這事肯定有‘貓膩',並且,也只有‘一把手'才能作得了主。但我不能說,那會得罪人的。好了,儂一介外地人,盡量別管這種閑事,還是多白相白相吧。"他煞有介事地說。聽到此,我知道再問下去也是白搭,又重新站到像棋攤去看人家下棋了。
2009年4月18日
(作者:北京市金誠同達律師事務所律師,手機:13581852666,郵箱:[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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