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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女囚(三十七) 罌粟花

 2009-06-04 03:25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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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我被‘況檔況檔'的聲音驚醒。"快跟上!""快走!""不許發聲音!"黑暗中有刺刀上膛的聲音,有槍支的撞擊聲;有手銬腳鐐的碰撞聲,還有警犬低吼的聲音。

"嘩!"一聲尖銳的巨響。我摀住胸口,摀住一顆快要跳出胸膛的心。

"這是武裝押送。""押到哪?""新疆,甘肅,大西北,大荒漠,大戈壁。一年要押幾次。"555冷靜地說。

"聽說提藍橋能關5000個犯人......""就是再造十個提藍橋也關不下。你知道中國一年要判多少犯人?要槍斃多少犯人?"

"站住......朝前......不許回頭。走!"一聲聲吼,一聲聲尖銳的撞擊,在黑暗中分外的清晰。我想起一句話:如果國家不把錢放在建造圖書館上,只能把錢放在建造監獄上。

天亮了,聲音漸漸遠去。我看不到押送的隊伍,但我知道,整整一晚上的押送,將是一個巨大的數字。

下午,全體犯人參觀會展。我不知道什麼叫會展。隊伍蜿蜒地走進一個鐵欄杆圍著的圈子。這圈子很像雜技團圈養猛獸的籠子。

一塊塊黑板報首尾相接;一塊塊貼著大字報的木板一望無際。一排排標語,一幅幅對聯,紅的鮮紅,黑的墨黑,間或還有一個個猩紅的,大大的X。我心一涑:文革又回來了。

這不是文革年代,卻有貨真價實的文革精髓。會展炫耀的是專政鐵拳,會展顯示的是判刑案例。名字上打X,鉤著腥紅,描著墨黑。

我按住胸口,忍著噁心,忍著恐懼,忍著憎惡看著。某某年,某某某,因強姦判處死刑;某某年,某某某,因搶劫判處無期;某某年,某某某,因鬥毆判處死緩;某某某,因嚴打,因教育群眾的需要,走上黃泉路。

這些曾經貼在牆上的公告,虎視眈眈地看著我,陰鷙陰森地看著我;示威挑釁地看著我,泰山壓頂地看著我。看的我心驚肉跳,魂飛魄散。我這隻猴子只看了冰山一角,就受不住了。我捂著臉蹲在地上--會展取得了驚人的效果。

一連幾天,我的夢裡就是紅與黑的顏色,就是一個個大大的X。這一刻,我知道什麼叫殺雞給猴子看,什麼叫靈魂出竅。

裝水後的水車分外沈重。我弓腰撅臀使勁推,水車發出‘格吱吱'的呻吟。

"快進去,放好東西趕快幹活。"還未進小組,就聽見老狐火燒火燎的嚷。抱行李的,卷被褥的,夾臉盆的,拎褲帶打赤腳的,整一個雞飛狗跳人仰馬翻。

二個渾身披挂的人站門外探頭探腦,一個是人高馬大的滬花,一個是五短身材的小浦東。看到她們我一陣竊喜,她們倆可是真正的良民。

"嗨!進來!"東道主趕緊發出邀請。

"嗨!和你在一起真好。"滬花笑著,連臉上的雀斑也跟著起舞。

"好!好!好!"小浦東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我睡哪?"

"喜歡睡哪就睡哪。"

"太好了!我這個摟著馬桶睡的奴隸,今天終於成了將軍。"小浦東歡呼著。

"我呢?"滬花輕輕地問。

"就讓我摟著馬桶睡吧!"我很爽氣地說。

"太好了!太好了!"滬花喜上眉梢。憑心而論,誰願意做糞桶的芳鄰。別的不說,半夜方便時,屎的粘滯,尿的淋漓就在耳邊就在眼前。

"咦?什麼味?"小浦東怪叫一聲,同時猛抽鼻翼。滬花什麼也沒說,只是臉紅成霜後的柿子。

"我先出去。"外面傳來老狐的吆喝,我撇開她們奔出去。

雖然窗戶被遮,但是我還是能感覺到春天輕盈的腳步;雖然窗戶被遮,我還是能感覺到柳絲的爆芽。傍晚時分,正是萬家炊煙萬家燈火時。不知兒子現在幹啥?我機械地打著毛衣,心隱隱作痛。

"531!我大帳上一分錢也沒有了。"小浦東哭喪著臉。

"平時誰給你錢?"

"當然是伲爹媽。可他們的錢全是雞屁股里拉出來的。他們生病時,連藥都不捨得吃。"

"馬上要發去年四季度的獎金了。"

"多少?"小浦東的眼一亮。"10元左右。你勞役完成了嗎?""有一個月......沒有。"

"那就拿不到一分錢。"

"可是我的草紙沒了。"

"用草棍擦吧。"滬花嚴肅地說。

"可這裡拾不到草棍啊!"小浦東急的嚷起來。看著滿頭是汗的她,我很想做女俠。可是,大帳上每一分錢,都是丈夫血汗錢,都是親人血汗錢。我既沒有資格奢侈,也沒有資格饋贈。我只得給她薄紙一疊。

"啪!"一件衣服凌空躍起,直直地砸在正平臉上。"你好去死了,連毛頭也修不清楚。"388勃然大怒。正平愣了,她呆若木雞地站著。

"生活做不好,遊行倒蠻來汕的。"月月冷笑著。"迪只翻司還要到人民
廣場去搞暴動。"

"人家是工人糾察隊隊長。"長腳拖長聲音。"一發傳單二呼口號三搞串聯。"

"這月再完不成,你就死在小監吧。"388惡狠狠地咒罵著。正平含著眼淚拾起地上的衣服。"今天晚上你不許出來看電視。"

"為什麼?"正平揚起脖子。"因為你是不安定因素。"老狐有恃無恐地叫著。我趕緊低頭幹活。我怕一不留神,我的火藥桶要爆炸,要炸翻這些犯人兼奴才。

不倫不類的電視劇開始了,這意味著小組的打情罵俏也開始了。既然電視臺都這樣,為啥不上行下效?周圍一片淫聲浪笑,被剝奪了性的女犯渴望性。既然得不到真正的性,那就性遐想,性評論,性咀嚼,性回味,好歹也來個望梅止渴。

一輕浮的女人,摟著一娘娘腔的脖子。雖然沒接吻,但舉止挑逗,神態張狂,起到比接吻更強烈的性暗示。四周當即響起一片噓聲,一片喝采。我閉上眼,但無法閉上耳。老天爺在造人時疏忽了這一點。

字幕漸起,字幕隱去,這表示長而膩的肥皂劇,終於落下帷幕。突然,雄渾的音樂驟起,它喚起記憶,激起共鳴,這是我最喜歡的‘長江之歌'。我忍不住跟著節奏唱起來。

"大聲點!""放開唱!""站起來唱。"許多聲音叫喚著。我站起來,挺胸收腹,打開胸腔,激情而起,澎湃歌唱。當長長的五拍在高音區上升並定格後,掌聲響了。

"讀書的趕快上去。"388沒表情地嚷著。拖地的我,發現滬花依然坐著不動。

"怎麼還不上去?""我這就去!"滬花慌慌張張地說。"這是什麼?""沒什麼。"滬花急忙把鉛筆盒朝包裡藏。我奪過,發現盒子上寫滿名字,盒子裡,貼著一張男人照片。

從看守所到監獄,這當中有多少次搜身。能把照片保存下來,其艱難,不亞於文革中保存‘四舊'文物。這照片,絕對比得上關羽的過五關斬六將。

"他長的像電視臺晨光。"她羞澀一笑。"拉倒!"我冷冷地說。"我愛他,我瘋狂地愛他。"滬花搶過盒子朝外奔。

飯後,三人一起打毛衣。"什麼臭味?"小浦東放下毛衣,四下探尋。

"不用找臭源。"滬花慢慢地說。"我有狐臭。""是嘛?"小浦東有些尷尬。

"這病能用激光治好。"我趕緊安慰滬花。"激光太遙遠,下月帶藥進來。"

"我根本不介意。"我懇切地說。"你手怎麼了?"

"沒啥。"滬花把手藏到身後,小浦東一把拽住。手臂上血肉模糊,一片刀光劍影。

"你想自殺?""我是三年半,又不是30年半。""那為了什麼?""我......想留一點紀念。我把他名字刻在我手上。"

"你的愛情太偉大。"我冷笑著。"鉛筆盒嫌不夠,手上再來一刀。""如果有人匯報自殘,你慘了。"

"我願意接受任何處罰。"滬花嚴肅地說。"我對他的感情太深。如果可以,我願把名字刻在心上。"

"好個羅蜜歐與朱麗葉。你們可以在夢中相見啊!"我冷笑著。

"夢中相會滿足不了我的相思之苦。我要讓他在我觸手可及,觸目可及,觸身可及的地方存在,我要讓他充填我全身每一個細胞。"滬花熱烈地說。

嗤之以鼻的我拿出筆,攤開小組記錄,準備做中國媒體工作者永遠的工作:粉飾加謊言。

"寫啥?"小浦東扯過筆。"整天騙人還不夠?"

"你以為我願意?我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我冷笑著。

"我不讓你繼續撒謊,而讓你聽一個故事。故事雖然很黃,但很真實。"滬花呆呆看著天花板。"沒有崇高,卻有刻骨銘心;沒有偉大,卻有生離死別;沒有迴腸蕩氣,卻有本能。"

"又是‘查泰萊夫人和她情人'的版本?"

"我承認我性愛至上,我是當代的查泰萊夫人,包法利夫人。"

"不要說我聽不懂的鳥語。你揀最簡單的說。"小浦東調整好坐姿,拿起毛衣。

"1984年我結婚,婚後過著不咸不淡的日子。1988年,有人把他介紹給我。我對他一無所知,而他則有備而來,或者說是慕名而來。"

"既然他幕名而來,我就半推半就。這是我婚後第一次夜不歸宿。"

"天吶!比拔蔥還快!"

"人的一生有限,不抓緊時間等於糟蹋時間。我敢想敢做,他敢做敢當,一對火辣辣的男女......"

"除了本能,你們還有什麼?"我冷冷地說。

"你不要褻瀆愛情。531!你們這一代人,言必談真理節氣,過的是苦行僧日子,受的是大牧師洋罪。"她冷笑著。"你們這代人是犧牲品。你們是理想的標籤,又是祭壇上的貢品。你們大聲吶喊,卻沒有一呼百應;你們義憤填膺,卻沒有同盟軍;讀讀秋謹的詩歌,也就是秋謹的寂寞;看看彭德懷的遭遇,也就是彭德懷的無奈。抗爭嗎?抗爭的結果是鋃鐺入獄,後面跟著一大批幸災樂禍的觀眾。"

我低下頭。她的話擊中我,打得我好疼好疼,痛澈心肺。

"531,你知道芸芸眾生都在忙什麼?"

"什麼?"我茫然抬起頭。

"除了賺錢就是感官享受。正因為我看透,悟透,參透,所以才追求肉慾。存在決定意識,我所有的意識,全是這個社會的產物。"滬花斬釘截鐵地說。

我呆呆地看著她。她是蕩婦,還是有思想的女俠?

"你以為我的淫蕩與身俱來,其實我本是良家婦女,只是我姐的遭遇讓我......"

"你姐幹什麼的?她也進了提藍橋?"小浦東驚訝地問。

"她進的不是監獄,而是精神病醫院。531太像我姐。我指的不是職業,不是外貌,而是共同的氣質。這些氣質造成了你們共同的悲劇,雖然劇情不同。"

"悲劇悲壯催人奮發,悲劇淒美讓人深省。悲劇孤獨而不寂寞,它是正劇的精髓。悲劇是疾病,能激發社會免疫系統......"

"你以為是在美國,一個湯姆叔叔就會引發一場南北戰爭?你以為這是臺灣,柏楊的吶喊能孕育民主的先聲?"她冷笑著。

"你太悲觀。"我強笑著。

"你的犧牲無謂而且無價。"

"這僅僅是你的說法。"

"你應該瞭解中國。中國人除了麻木就是冷漠,連皇根城下的人也如此:只要有口苞米糊,他們就蹲著晒太陽。"

"以偏概全了吧。""這不是我說的,而是老舍說的。老舍也抗爭,最後還不是投河自盡。"

"正因為此才需要吶喊。"

"現在還有吶喊嗎?當初吶喊的人都到哪去了?有人讀學位;有人拿綠卡;有的賺美元;有的閉了嘴,嘬著二鍋頭,過著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生活;有的籍著這,爬的很高很高。你說還有什麼?還有什麼?"她的手激烈揮動,手掌很大,裡面裝了許多問號。

"中國有許多格言,最精粹的一句就是‘莫談國事'。"

"對!我村阿三因為搞政治關9年,這教訓很深刻。"小浦東點著頭。

"我姐就是你縮影,談起她,我心流血。"滬花一臉沉痛。

"一直以為你寡廉鮮恥,想不到你也有痛苦。"我嘲笑著。

"對付痛苦的辦法,就是尋找快樂,尋找感官刺激。"

"三句話不離本。你還是談你姐吧!"

"......我是我姐的反面:她漂亮我醜陋;她有才氣我平庸;她熱衷社稷大事,我熱衷吃喝玩樂;她關心桃李滿天下,我關心雞零狗碎一地雞毛。"

"這才是一娘生九子,九子各不同。"

"姐和姐夫是一所大學的教授。他們相親相愛有口皆碑。86年,姐公派出國,在國外發表若干見解。回國後組織讓她寫檢查,並軟禁在校。"

"她寫檢查了嗎?"

"她當然不肯,她就這麼和組織犟了幾個月。在這段時間裏,姐夫成了熱鍋上螞蟻,他一臉疲憊全身萎靡,比囚犯還囚犯。

一次我去姐夫家時,碰到小學同學。她說仰慕姐夫,一定要一睹尊容。望著這個外貌醜陋,談吐低俗的女人,惡作劇想法湧上來。"

"她是什麼的幹活?"小浦東問。

"她整天閑晃,是半個破鞋。""破鞋理她幹嗎?""心情不好,想找點樂子。讓她自慚形穢,讓她出醜賣乖,讓她看看我姐姐崇高而偉大的愛情。"

"結果呢?"

"我只想羞辱她,卻沒想到,最後羞辱的卻是我姐。"滬花扔了毛衣捧著頭。"半年後,學校解除對姐的軟禁,同時也解除她所有職務。就在姐陷於痛苦時,姐夫提出離婚。"

"你不是說他們很幸福嗎?"

"幸福是沙灘上的高樓,幸福是水裡的月亮。風一吹,高樓塌了;草一動,月亮消失了。我苦苦地哀求姐夫,讓他不要在我姐最痛苦時離開她,讓他不要雪上加霜落井投石。你知道他說什麼?"

"狗日的說什麼?"

"他說,我已經白活40年,不能再蹉跎歲月浪費生命。現在我要為自己活一回。"

"他說的活一回指什麼?"

"他說以前的活是白開水,寡淡無味。現在要有滋有味地活一回。"

"你姐夫和她搞在一起?"

"早知道,殺了我也不帶她去。"滬花惡狠狠地說。

"大學教授和雞搞在一起,想必教授也是有蛆的雞蛋。"我冷冷地說。

"你不說他們相親相愛嗎?"

"我問姐夫,難道你不愛我姐?難道以前只是做秀?他說,這愛是尊敬之愛,崇拜之愛,而不是男女之愛。我們相敬如賓,和諧如兄妹;我們相互尊重,理解如戰友。但我需要的不是良師益友,我需要一個活生生的女人。

"離婚後,再加上沒有工作,我姐一天天沮喪,一天天頹唐。她先是憂鬱,後來一點點瘋了。她直到瘋,都不知道禍根在哪?

"信!"老狐一出辦公室,許多人叫起來。老狐戴上老花鏡,認真地發信。看著老狐的認真,我突然湧起憐憫:一個永遠收不到家信的人,居然對家信有這麼大熱情。

"李滬花!""到!"滬花如子彈射出,肥腴的身子如此靈巧。收碗時我發現,滬花飯菜基本進了小浦東的胃。

"你怎麼了?"我溫柔地問。滬花只是把頭埋在膝上。"531,你想不想兒子?"半晌她嘶啞地問。

"廢話!"我扔給她二個字。

"你兒子誰管?"

"我丈夫,我姐姐,我弟弟,還有奶奶爺爺。"

"真好!"她輕輕地說。"你究竟怎麼了?是誰的信?"

"我兒子的信,他現在成了孤兒。"

"你丈夫吶?不!你前夫吶?"

"他進去了,他進了勞教所。"

"什麼事?""醉的一塌糊塗的他,敲開車鎖,騎了別人的自行車,最後還和別人打的一塌糊塗,於是判勞教二年。"

"他以前酗酒嗎?"

"他從不喝酒。最近有人說他不但是烏龜,老婆還陪情夫一起坐牢。一蹶不振的他以酒澆愁愁上愁。兒子說......"

我扯過信,上面有一行歪歪扭扭的紅字:你不是我媽!你是個壞女人!!我一輩子恨你!!!"感嘆號一個比一個大,一個比一個紅。

"可憐的兒子......"滬花哭了。"離婚那一天,兒子跪在地上求我......那雙眼睛,又紅又亮又腫,他惡狠狠地盯著我,盯的我發毛。"

"記的好!長點記性!"我惡狠狠地說。

"531,你怎麼這麼說?"滬花哭的更厲害了。

"好好哭,用淚水洗刷你的罪孽。"我毫不客氣地說。

這二天滬花吃的很少,也說的很少。她在反思自己罪孽。顧隊長開恩,不但讓她給父母寫信,還容許她給前夫寫信。

收工後,滬花趕緊拿出筆,把紙攤在膝蓋上。她對著膝蓋上的紙,發出陣陣嘆息。

"又怎麼啦?"

"咋寫?因為離婚,我和父母斷絕了關係。"

"為了這男人,你斷了雙親,離開兒子,毀了家庭。這男人有什麼好?"

"這男人不但吃喝嫖賭,還坐過牢。"滬花苦惱地說。"但我就是喜歡他。"

"明知不可還為之。"

"這次進來就怪他。我們經營一個小飯店,本來效益不錯。由於整天沉浸在慾海,無暇應付雜事,小飯店每況愈下。"

"那也用不著去偷啊。"

"他朋友有一批偉哥,一顆200元......"

"為了偉哥盜竊?"

"他要品嚐偉哥的力量。半夜,撬竊一個雜貨店,錢沒到手就抓。"

"你是望風而且初犯,怎麼判這麼重?"

"我被他害了。"滬花哭喪著臉。"進看守所我就招了。可是他讓律師帶信,讓我翻供。於是開庭時我大呼冤枉,把所有證詞推翻。由於翻供造成惡劣影響,於是法院以態度不好加我二年。"

"本來你判一年半?"

"由於翻供,主犯和從犯全判三年半。"

"偷雞不得蝕把米。"我笑了。

"這不是一把米,而是整整2個365天呢。判決後我們坐同一輛囚車。他說,既然我們相愛,那就讓我們一起進來,一起出去。省的你熬不住,讓我戴綠帽。"

"這就是對你最好的回報。趕快寫信向你父母認錯,向你前夫認錯,向你的兒子認錯。"

"我寫!我一定寫。"

一群浩浩蕩蕩的難民,跟在朱隊長的後面上五樓。這裡離太陽多近,離藍天多近,近到觸手可及。我沐浴著陽光眺望遠方。

"我家就在後面。"滬花擠過來。"在川公路上。""離我家很近。""咱交換地址,以後常走動。"

"以後是什麼?"我喃喃著。"工作沒了,我不知道今後怎麼辦?"

"我知道今後怎麼辦。"滬花一屁股坐下,背靠牆,舒舒服服閉上眼睛。

"你有什麼打算?"我急切地問。滬花不理我,只是閉眼晒太陽。"等他出來你們結婚?""不!"她搖著頭。

"為了消除兒子的恨,和前夫復婚?"

"不!"她還是搖著頭。

"削髮為尼?"

"你看我是這種人嗎?"她睜開眼,眼裡有掩不住的諷刺。

"那你還有什麼路?"我賭氣轉過臉。

"條條大路通羅馬,何必吊死在那二家。要發揮自身特長,揚長避短。"

"你有什麼手藝?"

"手藝?"她怪笑著。"幹嘛要捧著金碗去討飯?為啥不開發自身資源?"

"資源?你有什麼資源?"我愣愣看著她。除了有讓人窒息的狐臭,不比我多一根手指。

"我知道自己不好看,也知道身上有異味,但對自己能力不懷疑。"

"你究竟什麼能力,或者說你有什麼特異功能?"

"你忘了我的鋼絲鉗-我的鋼絲鉗能讓男人得到最大的興奮,這就是我的特異功能。"

"天吶!這就是你的自身資源?"

"難道你能否定?我要利用資源,找個外邦做外室。"

"外邦?外室?"

"瞧你那傻樣。外邦就是非大陸人,可以是臺巴子,港巴子,也可以是米西米西的東洋鬼子,也可以是大鼻子的山姆大叔。"

"那外室?"

"說好聽點,就是小老婆;說難聽點,就是小姘頭。""你!"

"你想流芳百世還是遺臭萬年?"

"不能流芳百世就遺臭萬年。遺臭萬年總比默默無聞好。"

"你忘了兒子的信?"

"只要有了錢,他就會認我這個媽。有奶便是娘,這是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不信你試試!"她堅定地,滿懷熱情地說。溫暖的陽光,一覽無餘撒在她佈滿雀斑的臉上。

"我和你打個賭,出去後究竟誰比誰活的好。"她堅決地說。

"這......"我有了猶豫。

"出去後,你一定要換思維。"

"換一個啥樣的思維?"

"遠離政治,莫談國事,追逐錢和色,朝小康奔去。"她堅定地,滿懷熱情地說。燦爛的陽光,一覽無餘地照在她佈滿雀斑的臉上。

我看著她,巨大的悲哀湧上來。

滬花被叫進辦公室。十分鐘後,捏著紙衝進小號。"怎麼啦?"趁無人注意,我趕緊溜進小號。

"我媽死了,我爹癱了。"滬花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怎麼會呢?"

"媽去接兒子,被車撞了;爹一急,中風了。現在兒子真的成了孤兒。"我從地上拾起信。信是她前夫寫的。信末寫著:你這個婊子,不但害了我,害了兒子,害了姐和父親,還害死了你的母親。你這個無恥的淫婦,去死吧!

信寫的很粗魯,但是很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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