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南克揭秘雷曼之死

善意的謊言

在金融危機漸趨平息後，美國國會在去年5月批准成立一個類似「9•11調查委員會」的專門委員會——FCIC，負責調查此次危機的成因，避免悲劇重演。該委員會的10位成員都是銀行、市場監管、稅收、金融、經濟和住房等領域有豐富經驗的人士。

與以往FCIC的多數聽證會不同，週四的會議更為引人關注，因為有了伯南克和聯邦存款保險公司董事長貝爾的參加。委員會給這場聽證命名為「近期金融和經濟危機的起源」，伯南克和貝爾都在會上就相關疑問作出解釋。

作為這場危機的標誌性事件，雷曼兄弟的破產毫無疑問是調查組最關心的話題。對此，伯南克表示，他後悔沒有在雷曼2008年倒閉後馬上表態：美聯儲並沒有足夠許可權和能力來挽救這家公司。

伯南克的上述表態被認為是為其在危機後的兩次自相矛盾的證詞做解釋。2008年9月，也就是雷曼剛破產後，伯南克表示，美聯儲和美國財政部拒絕了雷曼的求助，並稱當局「不願動用公共資金來支持這家公司」；但後來他又說，因為雷曼自身的擔保品不足，當局沒辦法去拯救該公司。

在週四的聽證上，伯南克為他當初的出爾反爾做瞭解釋。他稱，自己當初本應該對國會「更為坦率」，而不是避免直說美聯儲已無力搭救雷曼兄弟。「我後悔當時沒有更加坦率，因為很明顯我的話給大家留下一個錯誤印象，即美聯儲本可以（針對雷曼）做些事情。」

伯南克進一步解釋說：「這是當時（迫於無奈）的判斷，因為金融體系當時正承受巨大壓力，其他金融機構也紛紛告急。如果我們再這麼說（救不了雷曼），只會進一步打擊市場的信心，加重壓力。」

1月份，美國參議院批准了伯南克連任美聯儲主席的提名，但國會中對於這位普林斯頓大學教授的爭議也達到了空前的程度。伯南克當時所遭遇的反對票，是自1978年美國國會開始就美聯儲主席任命進行投票以來的新高。

雷曼的指控

讓外界疑惑的還有美聯儲對雷曼和AIG迥異的立場。在危機中，AIG獲得了數十億美元的援助，但當局卻坐視雷曼破產。對此，伯南克解釋說，AIG在「落難」時仍擁有價值很高的保險業務，足夠讓其獲得貸款，拯救其陷入困境的金融產品部門。

「我們的評估顯示，AIG擁有大量擔保品，來償還我們的貸款。我們認為這家公司剩餘部分是一個價值很高、高效而運行良好的公司。」伯南克說。

巧合的是，就在伯南克發表證詞的前一天，雷曼前CEO富爾德也出席了FCIC的聽證會，並全力抨擊美聯儲聽任雷曼破產的行為加劇了金融危機。憤怒的富爾德說，美聯儲本可以、也本應該拯救他的集團。

在向FCIC提交的一份預先準備好的書面證詞中，富爾德表示，監管機構當時迫使雷曼提交破產申請，並拒絕向其提供其它銀行獲得的美聯儲信貸安排。這是迄今為止富爾德為自己在掌管雷曼期間所作所為的最強硬辯護。

富爾德回憶說，在2008年9月雷曼破產前的那個週末，美聯儲向更多機構開放了其信貸安排工具，「只有雷曼未能享受擴容後的信貸安排」。

富爾德說，如果雷曼在當時和其他競爭對手一樣獲得了信貸安排，即便是在宣布破產前的那個週日（2008年9月14日）晚上才得到，雷曼也能獲得一線生機，至少能完成有序的清算，或進行併購，從而緩解隨後的危機。

不過，美聯儲的首席法律顧問阿爾瓦雷斯向FCIC表示，如果當時向雷曼開放信貸安排，美聯儲對能否得到償付沒有信心。

無辜的低利率

週四在FCIC作證時，伯南克還就監管者在這場危機中的政策應對做出了反思。他表示，央行和其他監管者本可以做得更好，尤其是在處理次貸危機和銀行業危機方面，後者加劇了這場70年來最嚴重的金融危機。

按照一份事先準備好的證詞，伯南克2日對調查組說：「在辨識和解決次貸風險方面，美聯儲反應有些遲鈍，特別是對那些不在美聯儲直接管轄下的金融機構。」儘管缺乏對金融機構的更廣泛監管權是一大掣肘，但伯南克也承認：「監管者本可以做得更多，以盡早識別威脅整個金融體系的風險。」

在金融危機之後，伯南克領導的美聯儲推動加強了金融業的監管，特別是對華爾街的監管。今年7月，具有里程碑意義的美國金融監管改革方案正式生效。

「如果這場危機有任何最深刻的教訓的話，那無疑是必須解決‘大到不能倒’金融機構的問題。」伯南克說，「光有承諾，而不採取實際行動，不可能解決問題。」

伯南克表示，更嚴格的資本和流動性規範、有序分拆破產企業的機制以及強化衍生品監管的規定，將幫助強化金融體系，並解決「大到不能倒」機構的問題。

在危機後成立的金融危機調查委員會正在審視AIG與雷曼等機構「太大不能倒」的現象。伯南克稱，近年來全球金融業出現的、令許多美國人感到擔心的整合趨勢，未來可能會出現逆轉。

對於市場關注的貨幣政策問題，伯南克也稍作了闡述。他對調查組表示，前幾年美聯儲執行的低利率，並非房地產泡沫的罪魁禍首。他認為，造成泡沫的根源應是放貸標準太過寬鬆以及由房價上漲帶來的過度樂觀情緒。

他表示，決策者不排除用加息來放慢資產泡沫的形成，但同時也指出，應當主要依靠監管措施來抑制過剩流動性。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