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國見聞:反腐就是整人

我這人雖然沒當官的本事，但活到這歲數，我卻見過不少當官的人。官，有大有小。人，有好有壞。如今我飄在美國，時常會想起國內的風聲水起和寒暑易人。能讓我在飄泊歲月中偶爾會惦記的一個官兒，當屬我的同學木子君(化名)。

這次回國，我有幸和木子君小聚於京城王府井的一家大飯店。老同學相見，時光忽的一下回到了當年。和上學時相比，眼前的木子君模樣一點兒沒變。不僅如此，他說話的聲音和口氣，也保留著當年做學生時的風骨。一見到木子君，我不禁感嘆。男人不老，並不是傳說啊。不知木子君吃了什麼仙丹，他居然和神仙似的，身似白雲輕自在，意如流水任東西。

哪知和木子君繼續聊下去，我方得知，眼前的他活得並不自在。還神仙呢，他自嘲地對我說，我沒當鬼，就謝天謝地了。此話怎講？莫非你有什麼難言的心事？

幾年前，木子君憑著吃苦耐勞和聰明智慧的看家本領，曾就任於北京某單位的一把手。時來運轉那年，留在京城的老同學們幾乎要擠迫了他的門檻。求他賣藥的，求他出文章的，求他找京城華佗和李時珍的，每天接連不斷。別看木子君成了大官兒，但他對老同學卻保留著上下鋪兄弟般的情誼。只要力所能及，他統統大包大攬。前幾年我老公回國，也曾得到過木子君的熱情關照。

俗話說，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皇上輪流當，風水來回轉。這次回國我本以為能參觀一下木子君那一把手的坐駕，還有他頂天立地的辦公室呢，哪知，世道變了。最近木子君被「反腐」成三把手了。

在我的印象中，不管擔任什麼職務，木子君一生都會是個光明磊落之人。坦率地說，木子君的藝術氣質多於他的明鏡高懸之風。他是真誠的，善良的，甚至還有點兒和官場不符的書生氣。我無法想像，是哪位急著往上爬的官爺，會把木子君無情地踩在了腳下。

還好，木子君對此事還算坦然。他悠悠地說，反正國內的反腐就是整人，我不下去，那些人就沒有出頭之日。尤其是那些要退休的老傢伙，恨不得我馬上就下來，然後他們能再年輕十歲來代替我的位置。

天哪，官場之道，如此深奧。這種有人歡喜有人憂的官場哲學，對我來說確實是陌生了點兒。還好我這輩子生來就不是當官的料，我根本用不著體會如此的大起大落和世態炎涼。

為了安慰老同學，我拿出我的書袋，給他背了一段聖經，卑微的弟兄升高，就該喜樂。富足的降卑，也該如此。然後，我又給他背了一段古人言，黃河尚有澄清日，豈可人無得運時。聽了我的條條主義，木子君淡淡地一笑，沒事兒，這些年我確實很累，休息一下也好。

的確，除了當官兒，人生肯定還有很多為官者體會不到的樂趣。平民自有平民樂。奶奶的，爺還不伺候你了呢。走，哪天咱老同學一起游西藏去。木子君對我哈哈一笑，很真實地向我亮出了他對純淨天空的嚮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