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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紅線」族窺秘

 2010-11-22 09:28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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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謀生的方式有各種各樣,但基本上都是以付出勞動為代價來獲取報酬的。「不勞動者不得食」已經為社會普遍認同,不論是種田、做工還是經商、從政,職業不同但勞動者的特徵相同。

然而,有一類人,他們謀生的手段卻與眾不同。

他們不勞動,但他們和乞丐、賣淫女、罪犯都不同。他們不是用廉價的眼淚去乞求同情,也不用侮沒人格的方式來獲取報酬,更不用欺詐、狡黠的手段去矇騙財物,他們用特殊的方式向社會提供特殊的產品——血。

關注這一類人的生活,是本文展示的目的。

在沒有認識張金友之前,我還真不知道「紅線」這句行話。

張金友是我的鄰居,我來到北京後在石景山區衙門口村租住了一間民房。同院三戶,我住在最裡邊,中間一戶是位包工頭,靠東邊那戶住的就是張金友。我們都是外地人,都是來北京謀生的。我原先對張金友的瞭解只知道他特愛喝啤酒,一天三頓離不開啤酒,有沒有好菜無所謂。他還有一個嗜好就是吃煙灰,他吸菸時煙灰從不彈掉,而是把煙灰彈到嘴裡,隨著一口啤酒嚥下去。

張金友個頭不高,三十歲左右,他臉色蒼白,有點駝背。以前我一直以為他是跑保險的,剛來北京,住在一個院子裡,有時碰面,彼此點點頭,誰還能像查戶口似的盤問人家的底細呢?

去年「十一」前的一天,張金友的一個尋呼打到了我機子裡,我才有了窺視他這一行當秘密的契機。

那天,我正在趕稿,我的呼機響了,我一看,屏幕上顯示:「丁老師,請轉告我妻子,帶上暫住證,速到西直門派出所來接我。您的鄰居張金友。」

我收到信息後,趕忙把這個信息告訴了張金友的妻子。

張金友的妻子是一位不到三十歲的年輕婦女,聽完我的轉告,收拾了一下就走了。幾天後,他們才回來。

我惦記著那次呼機的事,當晚便來到他們住的屋子。未待我詢問,張金友便坦誠地說:「丁老師,不怕你見笑,其實我是挑紅線的。」

「挑紅線?」

「不懂吧?」張金友笑著說:「這是句行話,說白了,就是賣血的。」

「賣血?」我聞聲一震,不禁問了句:「賣血犯法嗎?」

「倒不是犯法,「十一」前北京盤查得特嚴,我原以為拿了暫住證就能放了我,但還是把我送到昌平遣送了。這不,我今天才從老家回來。」

因為我是搞寫作的,有一種好奇,便想和張金友深談下去。

我說:「靠賣血能養家餬口嗎?」

「你看,我活得不也挺好嗎?」張金友說:「我入此道快十年了,上海、廣州等許多大城市我都去過,我的錢包就是我的血管,生命不止,血流不斷,我就是一具造血的機器。」

「你還覺得挺美呢?」張金友的妻子插話說:「你也不怕丁老師笑話。」

張金友一臉肅然地說:「魯迅不是說過,‘從血管裡流出來的都是血’嗎?幹我這行的,錢來得乾淨,比那些賣假貨的蒙人坑人好多了,有什麼可恥的?」

張金友的話語裡真的使我感受到了一種凜然之氣。這以後,我才瞭解到張金友和那年輕女人並不是合法夫妻,他們只是姘居。用張金友的話說他們實行的是AA制,房租由他付,伙食費各付一半,啤酒是他自己買的。

有這樣的鄰居我倒無所謂,妻子倒警惕了。她首先鄭重地告誡我,不能再到那屋裡去與那種人打交道。我並不鄙視張金友,我想更透徹地瞭解他們那個行當裡的鮮為人知的事。

一天,我把張金友邀進了一家小飯館裡。張金友飲完了一杯啤酒對我說:「丁老師,你拿我當朋友,我也就把我們這一行的秘密說給你聽吧。」

「10年前,100CC血才幾十塊錢,那時也比現在好混多了。現在100CC血漲到好幾百塊錢,但我卻覺得現在難過多了。像我這種身板,一個星期挑一次不成問題,如果流量大點,一個月也有一兩千元的收入,應該是活得挺舒服的,可是血頭、血霸、血蟲們層層盤剝,我得到的就很可憐了。」

「感到震驚嗎?」張金友接著說:「這不奇怪,幹哪行都有一套體系,廣州的血價高,但那裡的血頭兒太黑,半劈都不行,幾乎是倒四六分成。上海的地盤太緊,外來的、新出道的又很難進去。北京還好一點,三七分成,我們是拿大頭的。我們得通過血頭才能賣血,大頭兒有地盤,小頭兒有名單,血蟲要推薦費,血托兒收菸酒錢。我一年至少能挑出幾十斤血,按現今的時價,要值四、五萬元,要是沒有這幾層盤剝,我現在可能都成了個小款爺了。」

「你看,」張金友把袖子一擼,胳膊上露出密密麻麻的針眼,「不知道的,肯定會認為我是扎白粉的,血站和醫院的人見了我這種人都知道是幹這行的。」

我盯著張金友的胳膊,那密密麻麻的針眼竟像要往外冒血似的,我心裏一陣陣顫抖。「你可以帶我去認識幾個賣血人的嗎?」張金友思考了一下說:「可以。不過,你得換換行頭,你披著這樣好的風衣,還不把我的弟兄給嚇著。」我只好到市場上去借了一件賣菜人穿的棉大衣,和張金友一道坐上了公共汽車。

在南苑機場附近一個村的菜地裡,有一溜用磚頭砌起來的簡易房,這裡像是個廢品收購站,簡易房的門前,堆放著廢易拉罐、舊紙箱、破塑料布等雜物。在這些簡易房裡,我見到了張金友的一幫兄弟,他們是大老程、張德兒、於猴子等幾個。大老程是個年過四十了的關東大漢,身體健壯,不像是賣血的,倒像是個裝卸工似的;張德兒是位一隻手有殘疾的年輕人,年齡不會超過25歲,於猴子是個瘦小單薄的三十多歲的小夥子。

這幾個人見張金友領著我來了,劈頭就問:「怎麼?又新來了個稚兒?」

張金友說:「不是的,這是我表哥,不是咱這行的。

他在新發地賣菜,跟著我來玩的。」

哥幾個沒了戒心,大老程張嘴就嚷道:「胖頭來過話了,從下個月起,三七開不行了,要四六開了。胖頭說,血站的提成加碼了,下個月他也要壓壓價了。」

大老程又說:「照這樣,我還不如回東北呢。我們那雖然沒有這兒價高,可也不受這份氣。」

我細心觀察,原來這夥人的公開職業是收破爛的,這幾個人吸菸也是把煙灰彈在嘴裡,我領悟到,這喝啤酒、吃煙灰當必是他們生血的訣竅吧?

在回來的路上,張金友感慨地對我說:「丁老師,你如果真的要寫文章,能呼籲一下讓幹我這行也像市場上賣菜的一樣公平就好了,明碼實價,沒有了血頭、血霸、血托、血蟲,你可就積了陰德,立了大功了。」

我凝視著張金友這張並不醜陋的臉,心裏為他產生了一種強烈的悲鳴。我禁不住勸他:「我覺得你應該幹點別的,你幹這行,無異於自掘墳墓。」

「沒事,真的,我一個星期抽500CC血一點都沒事。」張金友說:「習慣了,像我們這些人要是不常放放血,還真不行呢。有個十天半月的不挑一回,還真的覺得血管裡像要爆炸了似的。」

我說:「那你就真的成了造血機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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