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女兒,終於還是蛀牙了。
這「哈哈」二字,語氣強作鎮定。沒錯,當媽咪於我面前大聲宣布我八成猜著的事實時,不強作可愛狀,我哪過得了關。
女兒發生蛀牙這件大事,完全坐實了媽咪不喜歡她常吃糖的顧慮。我呢,這半百老爸,愛女成痴的老爹,雖不能說是縱容她出現蛀牙的元凶,至少,若沒有我的推波助瀾,女兒的牙,該不至於蛀得這般嚴重吧!
說來也諷刺,我滿口牙雖不美觀,不過硬是一顆蛀牙都沒;她媽咪嘛,嗯,兩排漂亮到可拍廣告的皓齒,偏偏,就是有一兩顆,唉,跟我相反啦。或許夫妻間這對比強烈吧,媽咪對女兒愛甜食,一向敏感,我則總以為常注意刷牙就好啦,小孩不吃點糖,童年多無趣啊!就這樣,我們夫妻在吃糖與少吃糖之間,每天都在拔河,結果是,當牙醫宣布女兒蛀牙時,我想當然耳的,退居敗方,只能哈哈苦笑,在媽咪一面倒的抱怨下,沉默以對。
唯一安慰的,是女兒牽牽我的手,父女間那一瞬間,心手傳遞的,是同屬甜食一族的默契與疼惜。老爸為了她,愛吃糖這檔事,又被老媽損了一頓。我相信,女兒心底應該很擔心,以後怕不能隨意吃糖了。我摸摸她的頭,說給她聽,也說給媽咪聽:「要記住啊,以後少吃糖,吃過東西,立刻就要刷牙喔!」女兒很乖巧,立刻猛點頭。她媽咪瞪我一眼,她一定感覺到,這句話表面責備,實則仍充滿疼惜與暗示。女兒握緊我的手,那一晚都很乖,一口糖都沒碰,睡前刷牙非常主動。
我曾認真回想,自己愛吃甜的生命歷程。有趣吧,賣弄文字,把吃甜跟生命歷程都扯到一塊!但事實也是啊。
我家這一輩,四兄妹,很準,有蛀牙的是後面兩個,我跟大弟一顆蛀牙都找不到。除了刷牙習慣被老爸教得很好外,小時糖吃得少,是關鍵。那年頭,在鄉下,孩子零嘴少,家家都差不多吧。唯有陪媽媽買菜,偶爾在老媽的恩典下,方有吃一粒粗圓糖果的機會。我始終記得,糖放在嘴裡,大弟會含到最後整顆融化,我是猛嚼幾口便吞進肚裡。快與慢,反映了我跟大弟的個性,一急一緩;更多的難言之隱,是難得吃零食,我若非及時下肚,便難確保會不會到嘴又飛掉了。大弟長大後曾對我說,難得吃糖,總要慢慢嚼到最後一點點啊。無論快慢,都是貧困年代的孩子啊!
這樣的零嘴背景,等我有了女兒,最常以一種隱喻透顯出來:我總會帶女兒去嘗各式點心。小孩很少不愛甜食的,當女兒滿心愉悅的吃甜點,我竟然打心底泛起一股滿足感。
甜食真是我們父女專屬的歡樂。有一回,我們在週末夜裡,於遊戲室共吃一碗甜湯圓。邊吃我邊跟她講小時候我偷吃奶奶祭祖時放在祖宗牌位兩旁紅紙包裝的桂花糕,吃完後,怕奶奶發現,照樣還用紅紙包回去,奶奶從來沒發現過。女兒一邊吃一邊聽一邊吃吃的笑,還說下次要告訴奶奶這祕密。
那樣甜美的甜點夜,都在女兒終於蛀牙之後,要告一個段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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