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看我寫博客寫得熱鬧,寫了丫頭,也寫了小子,說:「你寫寫我吧。」
我滿口承諾:「沒問題。」話是說在前面了,動筆之時,卻頗為躊躇。老婆陪我,風裡雨裡走過了十五年了,也哭過,也笑過,有過蜜裡調油的日子,也有過電閃雷鳴的時光,現在回憶起來,卻只剩下感動。可是,感動歸感動,若寫得不如上意,那個可擔待不起。
我和老婆是大學校友,老婆學化學的,我是學工程的。學校開辦英語興趣班時,我們還短暫地成為過同班同學。可惜,儘管是命中注定的夫妻,儘管兩人在同一個班級上了好多次課,擦肩而過不知凡幾,愣是沒擦出任何火花。結婚以後,回憶那時的相遇,老婆揶揄我:「你那時,盡顧著同那個誰誰搭茬,哪看得見別人啦?」我答:「你拉倒吧。那時,走在路上,你的眼睛不是看天就是看地。我就不信你看見過人。看到我時,可能只當是一堆碳水化和物。」
老婆對那興趣班不感興趣,慢慢消失了,一消失就是四年。我們在不大的校園裡轉悠了四年,竟再也沒有在彼此的視線裡出現。直到某一天,我的一個朋友拿出一張照片,說要給我介紹對象。朋友指著相片上的女孩對我說,這是他女朋友的好友,人很好,特別溫柔,學習成績更是化工係數一數二。我一見相片,說: 「那個女孩我認識。我們一起上過課。不過我們好幾年沒見過面了。」
後來我問老婆,朋友的女友是怎麼介紹我的,老婆說,她的好朋友說我是個才子,腹中文章錦繡。我臉皮再厚,也有點不自在,汗顏無已。我那水平,也就是讀讀故事會,看看知音雜誌的水平。想謙虛兩句,又怕露陷,索性繼續厚起臉皮胡吹大氣,說:「那是。他們介紹得太謙虛。要是由我介紹,我就說,他呀,貌若宋玉,才比潘安。」老婆一臉崇拜:「宋玉是誰?」
總之,我和老婆在毫無感覺地分開四年後,又毫無預兆地相遇了。相遇後,感情飛速發展,就再也沒有分開過。
細細分析起來,我和老婆完全是兩類不同的人。老婆是北方女孩,直率,大方,剛見面時確實還很溫柔。我卻是老婆眼裡的南方人。老婆眼裡的南方人,鼠肚雞腸,斤斤計較,誇誇其談,不干實事,見事就躲,順風使舵,肚子裡花花腸子繞著圈,打著結,反正是要不得。也不知她啥時候對南方人留下那印象的。當然,南方人也不是一無是處。比如,南方人大多怕老婆,就是一大優點。老婆在認識我之初,自然也不會如此痛斥南方人。這些評價,大部分是老婆後來,小貓變老虎以後,用來評價我的。有一次,我不忍心因為我一人拖累眾多南方父老,就說:「別以偏概全。最多就我自己不好,行了吧?」老婆蠻不講理:「南方人都一樣。」我只好明哲保身,退而求其次:「我不是南方人。過嶺南才是南方人。」老婆說:「黃河以南都是。」我再退:「至少長江以北不是南方人。我住長江邊,北邊。」
其實,老婆那麼評價我,現在回想起來,離事實也不算太遠。那時候的我,就像一首歌裡唱的,總是一副弱不禁風孬種的樣子。那時候的自己,可以把紅樓夢裡的葬花吟背得慼慼慘慘淒淒,現在想來,恍若隔世,難以想像,一個二十多歲的理工科男生,竟然喜歡這調調。後來,我問老婆,就那麼一個癟三都不如的我,怎麼能成為她的老公。老婆的答案不定。生氣時的答案一般比較固定:「都怪當時我瞎了眼。」開心時,老婆會說一些正確答案。比如,答案之一就是,我是全心全意對她。
老婆說我全心全意,個中緣由很多。不過有一件小事,值得一提。記得我們第二次相遇沒多久,我就把我壓箱底的錢全部交給老婆,幾乎分文未留。老婆很吃驚,不要。我說:「今後,我的所有收入都交給你,開銷也由你負責。」老婆看了我一會,也沒有推辭,收下錢,壓她的箱子底了。沒過幾天,老婆領我去了一趟商品街,給我從頭到腳換了一身衣服,把那錢花了個七七八八。老婆後來問我:「當時你是不是忒心疼你攢了好久的錢?嫌我太能花了?」我說:「沒有,完全沒有。逛了一整天,我不記得你給自己買過任何東西,所有的錢都花在我身上了。我當時十分感動。」
也許感情還沒寫多少,先寫關於錢的故事,太俗。好在在經過了老婆這麼多年的改造後,我終於變得跟老婆一樣,已經毫不在乎俗還是不俗。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過屬於自己的財產。所有的一切,都屬於我們兩人。有時,聽到有夫妻實行分帳戶之事,我們總是相視一笑。戀愛中的男女,誰沒有許下承諾,一生相伴。既然承諾把自己的一生交付對方,又何須畏懼失去些許身外之物?如果連這點勇氣都沒有,如何去追求真愛?
緣分,真是說不清。我和老婆就那麼糊里糊塗地走在了一起,從中國走到了加拿大,從快樂的兩個少不更事的年輕人變成了一對快樂的兒女的父母,一晃就是十幾年的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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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那這篇文章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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