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將中國的政治資源揮霍一空

在中國數千年的歷史上，像毛澤東這樣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就將中國的政治資源揮霍一空的幾乎再找不到第二個。在他的有生之年創建了一個帝國，卻幾乎毀了一個共和。一個政黨面對他是非常尷尬的。不要他，自己的合法性無從說明；有了他自己的正當性更值得懷疑。他在自己有生之年，就利用一切權力手段將自己抬到前無古人，恐怕後也再難有來者的高度。將自己神化的同時，接受萬人聖頌，一時從《詩經》中《頌》以來所有中國人用來歌功頌德的詞彙幾乎都被用來歌頌他。「文革」期間被林彪贈送的四個偉大，即「偉大的導師，偉大的領袖，偉大的統帥，偉大的舵手」，曾經寫在他巨大的畫像下面，在全國山河一片紅的年月，幾乎是鋪天蓋地，無孔不入。這種個人崇拜的政治資源利用倒是其次的，更主要的是，他讓中國人造成了許多錯覺，讓整個中華民族形成了斯德歌爾摩綜合症的民族人格，至今仍然無法自拔。

毛澤東在他自己有生之年完成了巨無霸迷魂陣工程的製造工作。他生前死後都將讓中國人而且將繼續讓中國人陷入一個什麼樣的迷霧之中呢？

第一，群眾運動與運動群眾。

人與人之間變成了狼與狼的關係。打著群眾利益的旗號，實際上是玩弄並且製造愚民與暴民的高手。公開的說法就是，知識越多越反動。主張有文化要向沒有文化的學習，富有的要向貧窮的學習。文明向野蠻低頭。革命不是請客吃飯。階級鬥爭，無情打擊。讓中國幾乎一夜之間倒退回到野蠻的叢林社會。用野蠻暴力把數千年來，用孔孟之道包裝得溫情脈脈的血腥專制那點遮羞布扯得干乾淨淨，一覽無餘。讓中國數千年歷史上不好的「吃人」歷史，一夜之間變成了「殺人」的歷史。從前溫柔的一刀，變成了後來粗暴的一槍。讓中華民族積累數千年的野蠻貧弱醜陋，得以公開，從前的陰謀，變成後來的陽謀。從前偷偷摸摸做壞事，且有點羞恥，變成了光天化日之下做壞事，且毫無恥辱感。

毛澤東的暴行阻止了人們徹底反思中國傳統文化的根源，特別是對孔子及其儒學的深入反思。不知道所謂的「仁政」，從來都只有民主法治社會才有的結果，窮人要取得做人的尊嚴，不是靠打土豪分田地，而是建立民主法治的秩序，約束好權力。把專制的交椅打碎，而不只是把坐交椅的人拉下來，換上另一個。自毛澤東之後，每有社會不公，每有窮人受到屈辱，都自然而然地把希望寄託於毛澤東式的大救星再次現世，以解救那些受苦受難的人。

第二，反對自由主義。

自由本是人類最美好的詞彙之一，這是人之為人的尊嚴重要標誌之一。結果，由於毛澤東的一篇《反對自由主義》把自由界定為這樣：

因為是熟人、同鄉、同學、知心朋友、親愛者、老同事、老部下，明知不對，也不同他們作原則上的爭論，任其下去，求得和平和親熱。或者輕描淡寫地說一頓，不作徹底解決，保持一團和氣。結果是有害於團體，也有害於個人。這是第一種。

不負責任的背後批評，不是積極地向組織建議。當面不說，背後亂說；開會不說，會後亂說。心目中沒有集體生活的原則，只有自由放任。這是第二種。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明知不對，少說為佳；明哲保身，但求無過。這是第三種。

命令不服從，個人意見第一。只要組織照顧，不要組織紀律。這是第四種。

不是為了團結，為了進步，為了把事情弄好，向不正確的意見鬥爭和爭論，而是個人攻擊，鬧意氣，泄私憤，圖報復。這是第五種。

聽了不正確的議論也不爭辯，甚至聽了反革命分子的話也不報告，泰然處之，行若無事。這是第六種。

見群眾不宣傳，不鼓動，不演說，不調查，不詢問，不關心其痛痒，漠然置之，忘記了自己是一個共產黨員，把一個共產黨員混同於一個普通的老百姓。這是第七種。

見損害群眾利益的行為不憤恨，不勸告，不制止，不解釋，聽之任之。這是第八種。

辦事不認真，無一定計畫，無一定方向，敷衍了事，得過且過，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這是第九種。

自以為對革命有功，擺老資格，大事做不來，小事又不做，工作隨便，學習鬆懈。這是第十種。

自己錯了，也已經懂得，又不想改正，自己對自己採取自由主義，這是第十一種。

更為可怕的，這篇歪曲自由主義的文章，在近半個世紀時間裏一直收錄中學課文，並且成為最重要的篇目，在近半個世紀時間裏，中國人對自由主義的認識幾乎都是由這篇文章而來。中國人從此對自由深惡痛絕。中國人站起來之後很快就再次跪下去，一個巨大的枷鎖深深牢固地套在中國人身上，世界上再要找到一個如此厭惡並且恐懼自由的民族恐怕是很難了。人的尊嚴之一就在於有自由。人的幸福的最重要的標誌就是在於有自由。但是，自由在中國，已經被毛澤東的一篇文章與他嚴密的告密制度，變成了洪水猛獸。

第三，民主，就是大鳴大放大字報。

這是讓無數中國人，一談及民主就搖著嘆息的重要理由。至今還有多少中國人認為民主就是「文革」式的那種暴民運動，就是揭發批判與大鳴大放大字報，不得而知，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這樣認識的人不在少數。中國人很少有人能夠明白民主的重要原則就是：

服從多數，保護少數。制定憲法，限制政府，約束權力，保護公民權利。社會多元化，各種利益都應當有合法訴求，左、中、右都可以合法存在。

當今中國有人借民主進行教育改革，其實使用的辦法與指導思想就是這種所謂的告密「民主」與批鬥民主。其實無論怎樣鳴放，最後還是要集中到一個人來專斷。這就是中國人對民主的理解，至今仍然是十分有效的--民主集中制。

其實，毛澤東也並不全是對民主的故意歪曲，至少在他還沒有真正掌權的時候，一些對民主的認識還是比較到位的。這一點只要讀讀上個世紀四十年代許多由他親自撰寫的《新華日報》社論就可以知道。還可以從他與黃炎培在延安窯洞對，關於如何跳出千年專制循環，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週期率對白中也可以得知。正因為這樣，許多人因此就認定民主社會並不符合中國國情，中國人不配享用民主，中國人素質不高之類。民主一度而且還將成為談虎色變的東西。

第四，讓中國人分不清「共和國」與「帝國」的真正界限。

中國人在他的一聲「中國人民站起來了」之後，產生了一種錯覺，以為自己真正站起來了。其實不但沒有站起來，反而在他面前跪得更徹底了。他還十分瀟灑地說過，一切反動派，一切帝國主義，特別是美帝國主義都是紙老虎。反動一詞後來就成了美國的象徵。凡是與美國有關聯的東西，都是反動的。美國明明是民主選舉的總統，卻被毛澤東說成了是「帝王」，既然是帝王，自然而然就是住在美國宮殿--白宮裡了。而中國真正的超級帝王卻在萬人稱頌，一片歡呼聲中享受著「大救星」、「萬壽無疆」、「偉大導師」之類的待遇，在這裡何止是帝王？其實還是超級聖人，甚至就是上帝。

在如此揮霍一空之後，中國人的腦袋算是徹底腦殘了。毛澤東為中國人布下的陷阱，目前大陸還在這裡艱難掙扎。特別是當權貴肆虐的時候，無數的中國人就會想起暴力的痛快與愚民的狂熱。相對來說，要跳出這個陷阱將更為艱難，因為權貴肆虐之下，窮人將只有有增無減，即使從泄憤的角度看，人們也離不開對毛澤東的槍桿子與鐵錘的狂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