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是中共一個見不得人的大瘡疤,即使在文革爆發四十五週年的今天,官方照樣採取鴕鳥政策裝聾作啞,有關文革的事無聲無息,好似那場浩劫沒發生過。
蒯大富「訪談」反思文革
然而,民間卻是另一番光景,隨著中共權貴的腐敗愈演愈烈,民間開始懷念文革期間的「大民主」。當時,在毛澤東慫恿下,學生、工人和農民可起來造「走資派」的反。為此,當年的紅衛兵和工人造反大將如今紛紛出書或接受訪談,回顧文革和自己的造反生涯,其中最引人注目的當屬蒯大富。他不僅自己作了長篇訪談,與他齊名的紅衛兵領袖韓愛晶化名許愛晶,出了一本《清華蒯大富》,為他辯解。
蒯大富出身於普通的貧農家庭,是無權無勢的一介平民學生。是文革給他搭出發揮「才幹」的舞臺。他先被劉少奇打入地獄,又被毛澤東捧到天上。
在文革的最初兩年,蒯大富可隨時與中央文革聯繫,也因此,他最終又跟著四人幫一起下獄。
翻翻蒯大富大起大落的履歷,不但可瞭解文革是怎麼回事,更可從中看清中共是什麼貨色!
劉少奇欽定的一號反革命
一九六六年,以《五一六通知》為標誌,文革正式拉開序幕。毛澤東玩弄欲擒故縱的伎倆,放手讓劉鄧在北京主持運動,自己到南方去「靜養」旁觀。
劉少奇剛領導了「四清運動」,駕輕就熟派工作組到大專院校領導文革。王光美擔任清華大學工作組顧問,她在「四清」時搞出個鎮壓群眾的「桃園經驗」,這次準備再為文革弄出個「清華經驗」。
偏偏清華蒯大富對工作組強調秩序、否定群眾運動的做法極為不滿,貼出質問批判工作組的大字報《工作組往哪裡去?》幾天後,他又在其他同學的大字報上寫了一段批語:「革命的首要問題是奪權鬥爭……。」「奪權」正是毛澤東搞文革的目的。
工作組組織學生和蒯大富辯論,辯不過滿嘴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的蒯大富。在別室專線收聽辯論的王光美批語:「蒯大富太倡狂了,是典型的打著紅旗反紅旗,要把他的氣焰壓下去。」工作組立即在學校掀起「反蒯」運動,蒯大富在那二十天裡日日貼大字報反駁。
這時,通過王光美掌握情況的劉少奇發話了:「蒯大富不給我們民主,那我們也不給他民主。」這也是「一九八四」式名言,國家主席不給公民民主,是因為公民不給國家主席民主。劉少奇還下指示,要像反右那樣,抓一批「右派」、「反革命分子」。國家主席一言九鼎,工作組立刻喊出:「堅決打退反革命分子蒯大富的猖狂進攻」的口號。蒯大富隨即被關起來。
毛澤東「拯救」蒯大富
七月十八日,眼看劉少奇鬧得差不多了,毛澤東胸有成竹地回北京來了。次日他就發表講話:「派工作組是錯誤的。……有些學校鎮壓學生運動。誰去鎮壓學生運動?只有北洋軍閥。凡是鎮壓學生運動的人都沒有好下場!運動犯了方向、路線錯誤。趕快扭轉,把一切框框打個稀巴爛。」
劉少奇慌了,趕緊下令放人,蒯大富這才結束半月多的囚禁生活。七月二十九日,北京召開文化大革命積極份子代表大會,毛澤東點名讓蒯大富參加,他第一次見到了毛澤東。
當天晚上和翌日,周恩來代表毛澤東親自找蒯大富談話兩次。第一次在清華外賓接待室,談了一個通宵,第二次在人民大會堂又談了一個晚上。兩天後,中共召開八屆十一中全會,劉少奇因領導文革犯錯被免去副主席的職務。毫無疑問,蒯大富向周恩來提供的材料是倒劉的炮彈之一。
八月五日,毛澤東發表《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張大字報》,毛澤東拿蒯大富的例子當對手的罪證:「……五十多天裡,從中央到地方的某些領導同志,卻反其道而行之,站在反動的資產階級立場,實行資產階級專政,將無產階級轟轟烈烈的文化大革命運動打下去,顛倒是非,混淆黑白,圍剿革命派,壓制不同意見,實行白色恐怖,自以為得意,長資產階級的威風,滅無產階級的志氣,又何其毒也!」
這張大字報也代蒯大富伸了冤。前一天,清華大學已經召開了萬人大會,出席八屆十一中全會中央委員幾乎都到場,周恩來在會上宣布平反蒯大富,蒯大富從此名揚全國。
打倒劉少奇的馬前卒
蒯大富從此和張春橋、江青等人掛上鈎子,成了中央文革調遣的一員干將,未幾就參與弄出一出轟動全國的「騙斗王光美」大戲。
蒯大富手下的人謊稱劉平平出車禍,把王光美騙到北大醫院,然後把王光美帶到清華批鬥。批鬥會開到一半,江青打電話給蒯大富說:「聽說王光美給你們揪回去了?」蒯大富說:「是啊,王光美欠我們清華的賬,我們叫她償還。」江青在電話那頭「嘎嘎」直笑,蒯大富也在替她清王光美的賬。
到了六六年十二月的一天,張春橋把蒯大富叫到中南海,暗示他把「打倒劉少奇」的事捅到社會上,不用說,這是毛澤東授意。
蒯大富立即組織了五千清華紅衛兵上街。不到一個星期,「打倒劉少奇」的標語刷滿全城,「打倒劉少奇」的口號聲傳遍全國。
蒯大富的行動契合了毛澤東的戰略部署,立下了打倒劉少奇的第一功。十二月三十日,江青親自到清華表揚蒯大富們說:「你們幹得對,幹得好!毛主席向你們問好!」
中央「順應民意」,在革命群眾「打倒劉少奇」的呼聲中,於六七年四月,通過戚本禹的文章《愛國主義還是賣國主義》正式點名批判劉少奇。
清華紅衛兵再接再厲,又組織了第二次批鬥王光美大會。
同時,中南海造反派在紅牆內批鬥劉少奇,劉少奇這時想到了《憲法》,他抖著手上的《憲法》憤怒地說:「我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你們怎樣對待我個人,這無關緊要,但是我要捍衛國家主席的尊嚴。誰罷免了我國家主席?要審判,也要通過人民代表大會。你們這樣做,是在侮辱我們的國家。我個人也是一個公民,為什麼不讓我講話。」一切都晚了,當初,他不按憲法對待蒯大富,現在,憲法自然保護不了他。
狡兔死,走狗烹
劉少奇倒了,毛澤東的主要目的達到了,他要開始收了。
各地成立了革委會,蒯大富和另外四大學生領袖都當了北京市革委會常委,參與決策北京的大小事情。
六七年五月,清華大學籌備成立革命委員會,在權力組成和分配問題上,蒯大富為首的清華紅衛兵組織「井岡山兵團」發生分歧,成為勢不兩立的兩派。蒯大富仰仗有毛澤東和中央文革支持,妄圖用武力制服對方。在歷時三月的鏖戰中死傷數百,造成震驚全國的「百日武鬥」事件。
毛澤東下令派「工人毛澤東思想宣傳隊」協同解放軍去平息武鬥,蒯大富竟然對抗工宣隊,他的手下還打死五個、打傷七百多工人。
毛澤東以此事為由頭,召見蒯大富等五位學生領袖,蒯大富還天真地向毛澤東告御狀,指責有黑手派工宣隊鎮壓學生,毛澤東說「黑手就是我」。以毛澤東這次講話為標誌,鬧了兩年的紅衛兵運動,以轟轟烈烈開場,以落花流水告終。
毛澤東就是要這樣的結局,逼著他們跟工人武鬥,不然,以什麼藉口收回紅衛兵這個他們放出來的「魔鬼」?這也是毛澤東的部署。
從座上賓到階下囚
以蒯大富為首的紅衛兵主將還不止失勢失寵,在接下來的「一打三反」、「清除五一六」運動中,幾乎都沒逃脫被審查清算的命運。
蒯大富一九六八年底被分配到寧夏,一九七○年把他當「五一六份子」逮回北京審查,七三年審查告一段落後被安排到北京東方紅煉油廠監督勞動,直到一九七八年。
詭譎的是,鄧小平上臺後開始清算造反派,蒯大富作為反革命被北京公安局逮捕,一九八三年三月又同四人幫一起受審,最後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七年。
陳希同下令逐蒯大富出北京
不少人按中國人的習慣思維同情地認定,蒯大富被毛澤東和中央文革當槍使了。
在我看來,蒯大富遠不及被人利用的一支槍。
蒯大富更像大賭盤裡一個骰子,一錢不值。
鄧小平在文革中吃足了苦,他不去算毛澤東的賬,卻不放蒯大富等紅衛兵頭頭們過關。王光美文革後一出獄就聲稱:自己「是毛澤東的好學生」,晚年還擺「寬容宴」招待毛家後人。八七年蒯大富刑滿釋放,有一陣他想調到北京工作。王光美給陳希同打電話,說蒯大富對老同志有刺激,陳希同就下令把蒯大富驅逐出北京。最後,蒯大富總算在深圳安了家,但他妻子的戶口因他的問題進不了深圳。
從蒯大富的悲劇看中共本質
四十五年的慘痛經歷,給蒯大富換來一個明白:「說起來,毛澤東是霸道,劉少奇、鄧小平同樣霸道,共產黨這個體制啊,就是個霸道體制,你沒辦法說。」
蒯大富含淚帶血的總結警醒人們,所謂「毛(左)派」和「劉鄧(右)派」,不過是他們權力鬥爭的外延,在對待民間異議人士上,他們從來只有鎮壓這一派。
同樣,在中共當權派的眼中,民間反對派中的所謂「左派、右派」也不在話下,對他們的政權產生潛在威脅的都是敵人。一九八四年三十五週年國慶,軍委主席鄧小平舉行閱兵,六六年文革的紅衛兵頭頭「左派」蒯大富、韓愛晶和七九年民主牆的民運代表「右派」魏京生等在獄要犯一起被遞解出北京,押往大西北青海勞改農場。近年,儘管蒯大富在政治上非常低調,卻仍然和維權人士一樣經常享受「喝茶」待遇。
從蒯大富的遭際可見,中共當政的六十多年,中國社會不可調和的最主要矛盾,就是中共專制獨裁統治和民眾追求自由民主的矛盾,就是中共權貴利益集團和被壓迫被奴役民眾之間的階級鬥爭。因此,要想免遭蒯大富式的悲劇,就不能人為地以「毛派」「鄧派」劃線,而應團結一致對抗共同敵人──中共權貴集團,舍此別無他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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