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年東德政府不採用「中國模式」鎮壓(圖)

20年前，柏林牆轟然倒下。柏林牆的倒塌標誌著東德共產獨裁政權的解體。它的發生加速了東歐共產黨各國的變化。

捷克隨後發生的天鵝絨革命，羅馬尼亞發生的推翻齊奧塞斯庫的革命。1989席捲東歐的劇變使東歐擺脫了40年的共產主義。

這一切發生在中國軍隊武力鎮壓天安門和平抗議的六四事件之後。為什麼天安門模式沒有在東德和其它東歐國家重演？共產政權垮臺20年來，這些東歐國家又發生了什麼？

BBC資深記者辛普森目睹了89年中國的抗議和後來柏林牆的倒塌以及捷克和羅馬尼亞的巨變。在BBC製作的系列節目中，辛普森20年後故地重返，在德國，捷克和羅馬尼亞，訪問當年事件的親歷者。重現歷史真相。

在柏林，還留有最後一段柏林牆。現在看到這段柏林牆，第一個印象是，它看起來既薄又不結實。上面滿是塗鴉。

然而，20年前的1989年，柏林牆是恐怖巨大而不可逾越的一道障礙。它把東西德一分為二。

突然間，就在20年前11月一個星期五的晚上，全世界的電視觀眾目睹了在柏林上演的偉大一幕。人們爬上了柏林牆，用錘子等各種工具鑿著，拆著。柏林牆就這樣倒塌了。

20年來，我不斷問自己的一個問題是，這一切何以發生的如此突然但又和平。

萊比錫的躁動

東德是我所去過的國民最為馴服的一個國家。但在1989年，這種馴服不復存在。人民開始反抗。不過反抗不是開始於柏林，而是在120英里外的城市萊比錫。1989年10月9號，那裡發生了大規模的和平示威，成為點燃燎原之火的導索。

萊比錫的教會是當年民眾抗爭運動的中心。1989年，在萊比錫各教堂的週一和平禱告規模日益擴大，進而發展為公開的遊行示威。

萊比錫大遊行

10月9號那個星期一，人們普遍預計當天的示威將規模巨大，而且可能發生嚴重衝突。畢竟，四個月前剛剛發生過天安門大屠殺。東德的共產黨領導人昂奈克難道不會採用中國模式，向示威者開槍？

當時萊比錫知識圈的一個重要人物是著名的格萬豪斯交響樂團的指揮庫特馬舒爾。有消息說，10月9號晚上警察和部隊將開槍鎮壓示威者。那天晚上庫特馬舒爾有音樂會。上午排練後有三個年輕人來找他，要他想想辦法，避免流血。

政府退讓

於是，馬舒爾同意找萊比錫共產黨內部的幾位主要改革派人物，並最後決定共同發出公開呼籲書，呼籲各方保持鎮靜。電臺廣播了呼籲書。

當天晚上，馬舒爾在音樂廳演出，心中忐忑不安。他不知道外面是否正在流血。

然而，後來發生的事卻是誰也不曾料到的。

就在音樂會進行，示威人群在街上聚集的時候，萊比錫共產黨領導和他們的上級，柏林的東德共產黨中央一次又一次的緊急通話，商討對策。最後，萊比錫共產黨領導人「絕對不能出現流血大屠殺」的意見佔了上風。

儘管東德當局嚴密封鎖消息，萊比錫大遊行，共產黨領導向示威者讓步的消息還是迅速傳遍了全球，也傳遍了整個東德。隨後東德各地民眾抗議示威一浪高過一浪。

攝影師謝夫克

一位有勇氣的攝影師謝夫克和他的同伴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謝夫克是當年東德的一位異議人士。拍過不少有關環境的影片。1989年10月9號那一天，謝夫克感到當晚的遊行對東德來說將是一個關鍵時刻。他決心要把發生的事拍下來。

家住東柏林的謝夫克擺脫了監視他的秘密警察，與一位朋友開車到了萊比錫。路上看到的情況讓他們感到震驚。大批軍車正在開向同一個方向。
西弗斯牧師

誰也不知道當晚會發生什麼。不能排除當局用「中國的解決方式」。在萊比錫，謝夫克和同伴找到了萊比錫市中心福音新教教堂的西弗斯牧師和他的妻子威爾瑪。要求到教堂的塔樓上拍攝當晚的大遊行。

西弗斯牧師和妻子當然知道，如果秘密警察發現他們讓謝夫克在教堂拍攝會給他們帶來什麼樣的嚴重後果。等待他們的也許是勞改營。但他們認為，不管那天晚上發生什麼，如果發生流血，那世界必須要瞭解真相。

就這樣，謝夫克和同伴帶著攝影機上到了60多米高處的教堂塔樓。下面，大規模的示威正在進行。

謝夫克拍攝下了示威的全過程。從一開始的對峙到後來軍警可能開槍，但終於退縮的那一刻。謝夫克然後要做的是把拍攝的磁帶想辦法帶到西德。

下一步是如何把拍攝的磁帶帶到西德。謝夫克找到了他的一個東德外交官朋友。這位外交官把磁帶藏在內褲裡，離開了東德。

就這樣，萊比錫星期一大遊行的畫面通過謝夫克的鏡頭傳遍了全世界。西德所有電視臺都播放了萊比錫遊行，政府退讓的過程。由於東德人看得到西德電視，於是整個東德的民眾也就知道了在萊比錫發生的事情真相。

當然事情的發展也可能會是一種完全不同的結局。20年後我在前萊比錫秘密警察總部，後來的博物館中看到了一排排的步槍和當年示威者在那裡發現的物品清單，其中包括上百萬發子彈，機關鎗等等。可見當時的形勢真是千鈞一髮。

萊比錫的和平示威成為整個東德革命的導引，東德各地的民眾抗議一浪高過一浪，最終在一個月後，柏林牆倒塌，東德共產政權垮臺。一年後的1990年10月，兩德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