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前妻仝玲洗臉,是李建強每天必做的功課
每天清晨6點,當第一縷陽光照進病房時,李建強就得起床給前妻仝玲擦洗身體、梳頭……仝玲患腦幹出血壓迫神經,手腳根本不受大腦支配,做40分鐘四肢按摩,是每天早、晚必不可少的功課。然後,李建強要將前妻弄髒了的床單拿去清洗,再為前妻準備早飯。忙完這一切後,他就將前妻交給病友和醫護人員照顧,出去打零工掙錢交藥費。這種日子,李建強已經走過11個年頭了。
妻子病重時,智商回到兒時,管丈夫叫「爸爸」;清醒時,她苦苦哀求丈夫離婚,尋找自己的幸福。
1994年,進入而立之年的李建強,在單位同事的介紹下,認識了在安陽市東方紅電影院負責檢票工作的仝玲。第一次見到仝玲,李建強就被她的外表所吸引,年輕靚麗,又穿著時尚。那個年代,在電影院工作很吃香,在糧食局工作的李建強覺得自己身世一般、長相平凡,工資也不高,配不上仝玲。但就在雙方認識的第7天,仝玲送給李建強一件親手織的毛衣。心靈手巧的她,深深地打動了李建強。看電影、逛街,兩人經過幾個月的戀愛,終於手牽手進入婚姻的殿堂。
1997年,下崗的浪潮波及這對夫妻。為了生存,李建強帶著仝玲千里迢迢去廣西南寧打工,靠幾千元的積蓄,他們購買了一支洗車用的高壓水槍,租賃了一個門面,做起了洗車的行當,日子逐漸有了好轉。
好景不長,厄運再次降臨到這對夫妻的身上。有段時間,仝玲總覺得自己腰疼、乏力,還有了腿腫的症狀。2000年5月,經安陽市多家醫院會診,仝玲被確診為尿毒症。隨後,李建強開始帶著妻子到全國各地求醫,北京、上海、鶴壁,他們見了無數位醫生,仝玲吃了不少偏方,但病情始終沒有好轉的跡象。 「有錢就幫她換腎,沒錢只能透析。」診斷後,醫生說。
透析每星期需要2-3次,每次700∼800元,再加上昂貴的藥物,沈重的經濟負擔壓得這個家庭喘不過氣來。禍不單行的是,仝玲在做透析的過程中,又突發腦幹出血,一度成為植物人。經過搶救和李建強7個多月的悉心照料,仝玲終於有了些許的意識,但智商卻退化到了兒時,竟然管李建強叫「爸爸」。只要李建強離開一會兒,仝玲就會哭著喊著:「爸爸你別不要我,你別離開我。」
在醫院,大夫還講了這樣一個故事:仝玲在患腦幹出血前,曾吃過一頓餛飩,此後腦海中就形成了對餛飩的印象,只要不是吃餛飩,她的意識中都不認為是吃飯。為哄她高興,李建強不得不每天買餛飩來餵她吃。
仝玲的意識完全清醒時,她明白自己再也不可能盡到一個妻子的責任。她為此痛苦而糾結。每天,她看著丈夫百般呵護自己,為掙藥費苦苦地掙扎,心中十分不忍。她不想再拖累丈夫。可她身體完全癱瘓,連自殺和絕食的能力都沒有,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提出離婚,想讓李建強甩掉她這個沈重的負擔,重新找一個女人。
對妻子的這個要求,李建強說什麼也不答應。仝玲9歲喪母,16歲喪父,既無兄弟,也無姊妹,李建強知道,離開了他,妻子無依無靠,只有等死的份兒。
仝玲主意已定,為離婚苦苦相求。實在拗不過仝玲,2001年,李建強與她辦理了離婚手續。但李建強的條件是:離婚不離家。他依舊日夜守候在仝玲的病床前,一日三餐,餵水餵藥。
積蓄花完後,李建強賣掉父親留下的房產。他四處打工掙錢交藥費,醫院賬單顯示,11年間他為前妻治病共花費37萬元
仝玲患病前,夫妻倆靠多年積蓄,存下10多萬元。這筆錢花到2003年全部告罄。
「不管怎麼樣,她都給咱家做過媳婦,咱都得管她。」李建強的母親經常把退休金送到醫院。但這只是杯水車薪,沒有辦法,李建強10萬元賣掉了父親留給自己的房產。
「這個病是個無底洞,你能填得滿嗎?」親友們看李建強日子過得苦,常勸他既然離婚了,就早些離開仝玲吧。
「沒了房子,你以後住哪裡?為了我這個活死人,你值得嗎?」自從癱瘓後,仝玲經常用「活死人」來嘲諷自己。
「沒了住處更好,我可以天天守在你的病床前。」李建強找來一個躺椅,從此,醫院成了他的家。
能賣的賣完了,但病還得治呀!打零工成了李建強掙錢的唯一途徑:粉牆、卸車、幫人搬家、刷碗、通下水道……他什麼活兒都干。「有一次幫人扛水泥,從1樓扛到5樓,一袋水泥1塊錢,我扛了30袋,工頭說我出力大,最後多給了我10塊。還有一回幫一戶人家疏通下水道,花了兩個小時也沒弄通,我就沒跟人家要錢。」李建強笑著說。
做工到中午時分,李建強還要趕回去給仝玲準備午飯。下午,如果仝玲需要做透析,李建強就不能去打工了,因為透析隨時有生命危險。就這樣,他在一天中,照顧仝玲與打工相交替,一熬就是11年。
在這11年中,醫院的費用清單顯示,李建強為前妻支付醫藥費高達37萬元。
他餵妻子吃飯如同灌藥;根據治療需要,他學給前妻自製病服。11年間,他將前妻從幾百張病危通知書中拉回人間。
在醫院,說起李建強護理仝玲的故事,不少人豎起大拇指。
仝玲腦幹出血壓迫神經,基本的坐立都不會,全身癱軟。為了讓仝玲出門散心,李建強只好把她全身綁在輪椅上,推著她出門晒太陽。
仝玲嘴部神經失控,吃飯、喝水都成了大難題。「我把輸液管剪短,先把水喝到我嘴裡,再順著輸液管給她送到口中。吃飯就更難了,她不能坐立,頭部也直不起來,還不會咀嚼,我只能把她抱到懷裡,扶著頭,用裹了布的杓子把她的嘴巴撬開,再把包子餡、粥之類的食物送到她嘴裡,再用輸液管送水,給她灌服下去,這情形就像喝藥一樣。」李建強說。
採訪中記者留意到:仝玲的衣服和平常的衣服不一樣。據李建強介紹,這些衣服都經過了特殊「改裝」。比如,在毛衣整個袖子側面添加了一條長長的拉鏈,這是為方便給仝玲量血壓、透析;仝玲的保暖棉褲也很特別,從胯的位置分成兩截,中間縫上了尼龍粘鉤,這是為了讓她方便時更容易脫下。「很多癱瘓在床的病人,很容易得褥瘡,正是有了建強無微不至的照顧,我從來沒得過褥瘡。」仝玲說。
「曾經和仝玲一起住院的尿毒症病友,上至60歲的老人,下至十八九歲的年輕人,全部都故去了。11年了,仝玲成了安陽尿毒症的‘元老’。11年間,醫院下的病危通知書多達幾百張,仝玲也多次要求醫生停藥,不想再拖累李建強。」安陽市永明路辦事處主任楊彭波說,正是李建強的執著和呵護,前妻一次次被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患上這個病的家庭,男方得了,女的跑;女方得了,男的跑。既然我們都沒有跑,就做個伴兒吧。」就這樣,他們「裸婚」了。他的前妻和現妻不像「情敵」,更像姐妹。
李建強為前妻如此付出,他的現任妻子又是什麼態度呢?
2002年,李建強在醫院結識了住在前妻病房隔壁房間、正在伺候患尿毒症女兒的現妻——素英。
素英十幾歲的女兒也是尿毒症患者。「患上這個病的家庭,男方得了,女的跑;女方得了,男的跑。既然我們都沒有跑,就做個伴兒吧。」在安陽市六院主任醫師袁保榮的撮合下,在沒有彩禮、沒有嫁妝,連頓婚宴也沒有的情況下,「同病相憐」的素英和李建強走到了一起。
「這才是正兒八經的‘裸婚’。」李建強笑著說,婚前他就告訴素英,自己要一輩子照顧前妻,素英對此也很理解。從此,兩個人就互相幫扶著,照顧兩個病人。
素英因女兒換腎欠下債務,為還債她在新鄉兼了3份會計工作。閑暇的時候,她經常和仝玲通電話,詢問病情。只要回到安陽,她就給仝玲洗澡、做飯、洗衣服。「她是病人,她受的罪大,我們受的罪小,寧願咱吃得差點,也要讓她吃得好點。」素英說。
記者覺得,素英和仝玲不像「情敵」,倒更像是一對好姐妹。
「因為我有病,親生父親才拋下我和媽媽,而他(李建強)明知我的病情還願意和我們生活在一起,他比我的親生父親好千萬倍。」素英的女兒這樣評價繼父李建強。
「父母除了生命,什麼都沒有給我。7年的婚姻生活,卻換來前夫11年對我無怨無悔的照顧。」躺在病床上,仝玲清醒的時候,常問李建強,「你陪我這樣一個‘活死人’苦熬日子,值嗎?」
「常言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即使你只做過我一天的妻子,我也要一輩子照顧你,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李建強總是這樣對仝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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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那這篇文章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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