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天倫:降息讓利—中國金融改革新招

在今年兩次削減存款準備金率後僅僅20天，中國人民銀行宣布6月8日分別下調存、貸款基準利率25個基點：存款利率由3.50%下調到3.25％，貸款利率由6.56%下調到6.31％。這是人民銀行2008年12月以來第一次運用降低利率來調控宏觀經濟。

此外，人民銀行還放寬了存款和貸款的利率區間。首次允許銀行在存款基準利率的基礎上上浮10％；同時在貸款基準利率的基礎上可提供20%的折扣（在此之前最大的允許折扣為10％）。也就是說，金融機構支付的存款利息最高可達3.575％，而貸款利率最低為5.048％，淨息差還不到1.5個百分點，比調整前的3個百分點下降了一半。

降息讓利之背景

國內經濟增長減速。中國最大的貿易夥伴——歐洲的債務危機正在惡化，直接威脅到中國的出口增長，乃至整體經濟增長。

近期的中國經濟數據表明中國經濟已顯著放緩。第一季度國內生產總值增長8.1％，是2009年第二季度以來的最低點，且比2010年的10.4％和2011年的9.2％低得多。四月份的所有經濟指標都比去年同期低很多。投資和出口——過去二十多年來中國高增長的驅動引擎——增長率僅是去年四月增長率的一半。四月份城鎮固定資產投資同比增長只有19％，而去年同期的同比增長為37％。外國直接投資方面，去年四月的同比增長為15％，今年同期出現了負增長。出口增長從2011年4月的29.9％，放緩至4.9％。詳見下表。

4月份同比增長率            2011年     2012年
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         17.1%      14.1%
工業增加值增長速度         13.4%      9.3%
城鎮固定資產投資           37.2%      19.3%
外商直接投資               15.2%      -0.7%
出口額 （海關統計數）      29.9%      4.9%

匯豐PMI （中國製造業採購經理人指數）從4月份的49.3下降至5月的48.4。此指數表明中國製造業也在萎縮。這是中國製造業採購經理人指數第七個月的持續下降。
同時，四月份銀行的新增貸款比上個月下降了32.5％。這也表明信貸、融資市場正在萎縮。

在這種經濟環境下，中國人民銀行不得不推出削減利率的新政策，藉此推動中國的信貸、融資市場，避免經濟硬著陸。

金融改革之新招

從另一個角度上看，放寬貸款和存款利率幅度，這一變化將加速在中國銀行之間的競爭和擠壓淨息差。這項政策的轉變，可視為在銀行改革、打破銀行壟斷的過程中邁出了第一步。在制定利率方面，銀行有了更多的自主權，可以根據顧客以及項目的風險程度進行評估、衡量，實行差別利率。同時銀行也可以通過支付更高的利息吸收更多的存款。

與以往大不相同之處在於人民銀行不僅使用了不同的政策調控手段，還在制定利率上增加了銀行的自由度。實際上，通過允許銀行提供20％的貸款利率折扣，這樣就允許銀行降低貸款利率最低可達5.05％。也就是說，相比之前利率最低線5.90％（= 6.51％× 90％），貸款利率可下降85個基點，而不是25個基點。實質上利率的削減幅度是表面公布的25個基點的三倍還多！

顯然，中國的銀行界由利差產生的利潤會大幅下降。根據銀監會網站統計，中國銀行業收入的80% 來源於利息。這樣一來，正如人們所預期的那樣，6月8日利率下調的當天中國的銀行股票就大幅下跌。在香港股市上，工行股大跌4.91％，跌至4.26港元，達自去年11月30日以來的最低點，而當日恆生指數僅下跌0.9％。同樣，中國建設銀行的股票也下跌了4％，以港幣5.28元收盤。

誰將受益？

中國人民銀行推出降息並且放寬貸款和存款利率幅度的政策，是意圖通過消減利率來降低投資者和借款人的資金成本。也允許銀行根據借款人的不同風險，收取不同的利率。實施此政策，將會使誰受益？國有企業和政府機構。因為國有企業和政府機構是中國的銀行的主要客戶，並且長期以來被視為低風險的客戶。降息的確會減輕那些高負債的國有企業，地方政府和政府機構的利息負擔。但是，這對中國的整體經濟不會有多大地幫助，對調整中國的經濟結構更起不到作用。

因為在中國大陸，勞動力的80％左右是由小型和中小型企業聘用的。這些企業需要資本，卻被關在貸款市場和資本市場之外。他們往往不得不通過黑市籌借資金，支付利率高達30%甚至50％，遠遠高於官方利率。因此，官方銀行降低利率對於這些企業影響並不大。對他們進一步開放信貸市場，在有效的時間裏能得到更多的貸款才有實質的意義。多年來銀行信貸一邊倒地偏向國企、政府附屬公司及其機構，阻礙了中小企業的經濟發展。如果不改變這種做法，中國的信貸市場無法得到根本的改善，也不會轉變目前中國經濟的困境。

在過去的幾年中，中國的房地產泡沫愈演愈烈，已經成為一個嚴重的經濟問題。中國政府採取的一些措施，包括行政措施，提高利率和銀行準備金率等等，並不能有效地改善其整體趨勢。然而，目前政府採取降息來放鬆貨幣政策可能會導致通脹攀升。而且如果降低利率導致更多的資金流入房地產市場，房地產泡沫可能會更加膨脹。那麼，降息的結果只會適得其反——中國不平衡的經濟結構將進一步惡化。很顯然，削減利率的舉措表明中國政府更擔心經濟的硬著陸，遠勝於房地產泡沫。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