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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孫志剛還在孩子也該老高了(圖)

 2012-09-27 09:13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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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12月18日,孫志剛葬禮,看著兒子的遺像,50多歲的孫祿松悲痛欲絕。 孫志剛的墓誌銘末尾是: 以生命為代價推動中國法治進程。值得紀念的人——孫志剛。 (資料圖片)

原標題:他用生命喚起對個體權利的關注

2003年,《被收容者孫志剛之死》一稿,最終導致收容制度被廢除。

孫志剛事件成為中國法治進程重要節點,稿件原作者王雷接受記者採訪。

九月初的北京,郁達夫筆下悲涼沉靜的北國之秋尚未到來,天空已顯得高遠,午後的陽光從中關村擠擠挨挨的大廈間流瀉下來,照著馬路上匆匆來去的人與車。

一間無窗的辦公室隔斷塵囂,王雷把記憶翻回到十年前,曾經的困厄與榮光立時在眼前鋪陳開來。

「絕望,太絕望。」王雷說,「我跟著孫志剛家屬去申訴,一家家跑過去,有的不讓進,有的推脫,有的對孫志剛父親大聲呵斥。」

這個陝西大漢低頭想了下,語音柔軟而清晰:「孫志剛是我人生道路上的一座山,每一次行走,都會看見。它提醒我記者的職責,讓我對個體的權利與命運投入更多的關注。」

線索

2003年,孫志剛27歲,在廣州一家服裝公司做設計師。3月17日晚上,在去網吧的路上,他因沒有暫住證被帶到黃村街派出所,3月18日被送往廣州收容遣送中轉站,同日又被送往廣州收容人員救治站, 3月20日死在救治站內。

那一年,王雷也是27歲,進《南方都市報》半年,跑熱線,「忙得暈頭轉向」。此前,這個陝西師大社會學專業畢業生剛在雲南媒體待了兩年。

同事回憶,青年王雷留長發,蓄山羊鬍,極瘦。

4月的一天,王雷從同事陳峰那裡第一次聽到孫志剛這個名字。

線索是陳峰在一個論壇的朋友給的,他要出差,就讓我盯一下。

孫志剛家人告訴我,人是被打死的,但救治站的護理記錄上寫著,死因是「腦血管意外、心臟病突發」。光憑家屬說法,稿子難以成立,我就建議他們去做屍檢。然後我被派到吉林去做稿子。

吉林的採訪快結束時,孫志剛父親孫祿松打來電話,說屍檢有結果了,「人是被打死的」。我記得,當時是在一輛行進的長途車上,只有我一個乘客。

多虧屍檢結果公正,不然這稿子很可能做不成。

收容制度惡貫滿盈,廣州收容救治站4個月死58人;報社領導決定做此稿,目標直指惡法。

王雷從吉林趕回廣州,和陳峰一起找到分管副總編楊斌(現網易副總編)。楊斌說,做。

9月12日,前《南方都市報》的一位領導告訴《錢江晚報》記者,認定這稿子值得做,就是「希望通過稿子,促成制度修改。」

孫志剛案件審判後,《中國新聞週刊》記者唐建光得到的材料顯示:

廣州收容人員救治站在2002年10月死亡16人,11月死亡15人,12月死亡15人,2003年1月頭20天死亡12人。

被收容人員張明君因參與毆打孫志剛獲刑,他說,3月18日晚9時50分,孫志剛進來時,他剛被打過。

王雷真正感受到收容制度的可怕,是在投入採訪後。那天,他和陳峰從收容站出來,看到牆上密密麻麻貼滿了尋人啟事,一層又一層,上面是一個個沉默的名字。頓時,「一股寒意從後背升起」。

王雷坦言,他和陳峰沒有報社領導想那麼遠,關於收容遣送的負面報導當時已很多,他並不奢望能促成制度修改,更別說廢除。

王雷混在孫志剛家屬中,去黃村派出所、廣州收容遣送中轉站、廣州收容人員救治中心——孫志剛最後待過的三個地方:去了黃村街派出所,警察讓找分局;到了分局,一個女警察說,去找督查。於是去廣州市公安局,門口有個信訪室,裡面一個年輕警察厲聲呵斥,命令50多歲的孫志剛父親「站好」。

去廣州收容遣送中轉站,不讓進。

去廣州收容人員救治站,不讓進。

這樣的情況孫家人已遇到不知多少次。我記得,50多歲的孫祿松眼神呆滯、一臉愁容,走路要小兒子扶。孫志剛母親整天坐在角落裡一動不動,神情恍惚。我暗暗跟自己說,以後要多關注個體的權利,不管它以何種面目出現。

採訪當天寫好稿子、上版,用最冷靜客觀的標題,擔心影響,編輯深夜拿著版子找領導定奪。

由於孫家請的律師已拿到孫志剛填寫的《城市收容「三無」人員詢問登記表》等重要材料,採訪只花了一兩天。

4月24日,王雷陳峰採訪完回報社已是晚上六七點,本想第二天再寫稿,但楊斌讓當晚寫出來、上版——怕夜長夢多。

這個稿子不光關係到收容機構,還牽涉到公安和衛生系統,楊斌要估計到各種可能。

「晚上9點多,稿子寫完,編輯陳志華上版。我、陳峰、陳志華、楊斌一起捧著版樣看。有人提議定個煽情的標題,突出孫志剛大學生身份,但很快被我們否定。我們就是用最冷靜的方式陳述事實。

現在回頭看,《被收容者孫志剛之死》沒用多少技巧,但它仍是個好稿子。冷靜地把事情說明白,這不就是新聞稿追求的品質嗎?

那天從報社出來已是晚上十點多,還沒吃飯,我和陳峰在報社門口小攤上各要了一瓶啤酒,吃了碗河粉,相互開玩笑說明天報紙可能大賣……

9月12日,前《南方都市報》一位領導告訴《錢江晚報》記者,考慮到可能的影響,4月24日深夜,編輯陳志華拿著版樣來他家,請他最後定奪。他堅持發。

影響:

2003年4月25日,稿子見報,兩個版打通。

一個夜晚並未使亢奮消退,王雷醒得很早,早上9點多就來到報社,接著他開始見識此稿的影響力:熱線部同事說,接了約兩千個電話——一早上兩千個熱線?!很多人來電說起被收容的經歷,印象最深的是廣州一個老闆,說他曾四次被收容。

網上更熱鬧,某大型門戶網站,刷新一次頁面,評論就多幾千條。

審判終於到來。法院認定,3月19日晚,因孫志剛大聲呼救,引起喬燕琴等護工不滿,他指使被收容者李海嬰等對孫進行毆打,致孫死亡。喬燕琴死刑。李海嬰死緩。涉案的派出所警察、救治站護士等十人各被判刑。20人因違紀受到處分。可是,孫志剛去救治站前有無受傷?如沒有,為何被送到救治站?這個疑問始終沒解開。收容站有監控,但監控錄像至今未公布。

收容遣送制度被廢除,有人分析,這和該制度牽涉的利益鏈條相對簡單有關。

2003年5月,三位法學博士和五位學者先後上書,要求啟動對收容遣送制度的違憲審查。

2003年6月20日,國務院公布《城市生活無著的流浪乞討人員救助管理辦法》,明確接受救助必須自願,《城市流浪乞討人員收容遣送辦法》廢除。

王雷說,當年看到這新聞時,心想:「太牛逼了!」

9月12日,當年參與上書的一位學者告訴《錢江晚報》記者,上書一是為廢惡法,二是為啟動違憲審查程序。第二個目的沒達到,但當時還是很激動。

另一位上書的學者、清華大學法學教授何海波說,儘管沒有百分百滿意,但此事件已成為里程碑。

也有學者分析,收容遣送制度能被廢除,和其牽涉的利益鏈相對簡單有關,相比之下,勞教制度牽涉的利益鏈複雜得多,因此,至今未被廢除。

十年來,王雷和孫家人一直保持著聯繫。孫祿松說,曾有打工者到孫志剛墳上祭拜。他們說,以前在街上隨時會被查暫住證,現在不怕了,得感謝孫志剛。

前陣子孫祿松來電話,說在城裡買了房。小兒子孫志國開了個飯店,結了婚,娃娃已三四歲了。這個電話讓王雷欣慰,可他忽然想到:假如孫志剛還在,孩子也該老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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