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發生在柏林牆倒塌之後的德國。1991年9月,統一後的柏林法庭上,舉世矚目的柏林圍牆守衛案將要開庭宣判。這次接受審判的是4個年輕人,30歲都不到,他們曾經是柏林牆的東德守衛。
兩年前一個冬夜裡,剛滿20歲的克利斯和一個好朋友,名叫高定,一起偷偷攀爬柏林牆企圖逃向自由。幾聲槍聲響,一顆子彈由克利斯前胸穿入,高定的腳踝被另一顆子彈擊中。克利斯很快就斷了氣。他不知道,他是這堵牆下最後一個遇難者。那個射殺他的東德衛兵,叫英格·亨里奇。當然他也絕沒想到,短短九個月之後,圍牆被柏林人推到,而自己最終會站在法庭上因為殺人罪而接受審判。
柏林法庭最終的判決是:判處開槍射殺克利斯的衛兵英格·亨里奇三年半徒刑,不予假釋。他的律師辯稱,他們僅僅是執行命令的人,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利,罪不在己。法官當庭指出:「東德的法律要你殺人,可是你明明知道這些唾棄暴政而逃亡的人是無辜的,明知他無辜而殺他,就是有罪。作為警察,不執行上級命令是有罪的,但是打不準是無罪的。作為一個心智健全的人,此時此刻,你有把槍口抬高一厘米的主權,這是你應主動承擔的良心義務。
二戰中,盟軍對德國黨衛隊成員一律就地處決,而不用上報;理由是黨衛隊員不是軍人,沒有戰俘待遇。戰爭結束後,曾有人提出黨衛隊等同軍人的疑問。時任紐倫堡軍事法庭首席審判長那瓦倫斯淡淡地說:「軍人不會對內開槍,不會屠殺國民,不會忠於某個政黨或個人。所以,他們是匪徒,不是軍人。」
......
在柏林牆初建的那一年,牆體還不是足夠堅固,所以有人就想起了硬闖的主意,開著重型車輛闖關,衝進西德。在槍林彈雨中全速前進去撞開一堵高牆,這無異於雙重自殺,但這種魯莽的行動在1961年柏林牆築起後的四個月內就發生了14起。最有名的要數布魯希克的故事。
布魯希克和他的朋友使用的是大客車,只可惜他們的撞牆行動在一開始就被發現,軍隊和警察從多個方向向客車密集射擊,客車立時彈痕纍纍,起火燃燒,但布魯希克還是堅持著開車撞開了柏林牆,衝進了西柏林。
當西柏林的迎接人群衝向客車,準備歡迎新朋友時,卻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駕駛座上的布魯希克身中19彈,他是用生命的最後意志堅持加速,衝過柏林牆的。當客車衝進西柏林的那一刻,布魯希克停止了呼吸。
當然,像這種硬來的方式極大地降低了越牆的成功率,可別忘了汽車畢竟是德國人最先發明的,如何能最大限度地利用汽車來逃亡,沒有人比德國人更清楚。
舉個例子說吧,如果讓你把一個人藏在小汽車裡偷越柏林牆,你會把他藏在哪裡?後備箱?底盤?座位下面?答案是引擎旁邊。
想像不到吧!在溫度高、廢氣多的發動機旁邊居然能藏下一個人。這個人把自己扭曲成一種別人難以想像的形狀,一點一點地塞在引擎和蓋子之間的縫隙裡,等到西柏林之後,還要用一個小時的時間,再把自己如同難產的嬰兒一樣從縫隙裡「還原」出來。這期間外人根本幫不上忙。
在那個全民跳樓的年代
由於柏林牆是把柏林城從中間生生割裂,所以牆體所到之處是遇街割街,遇門跨門,遇到大樓就整座樓變成牆體的一部分,於是就誕生了全世界最簡單的逃亡方式:跳樓。
這裡的跳樓不是求死,而是求生。只要有人爬到樓上,表現出逃亡的意圖,西柏林的同胞們就抬著床單前來接應。請注意,準確性很重要。在那些跳樓的人中,至少有4人因為沒有跳到床單上而喪命。
當一棟大樓沒有成為牆體的一部分而又恰巧緊鄰柏林牆時,這時床單就不起作用了,汽車又被派上了用場。跳樓的人先提前電話通知西柏林的親友,自己大概何時跳樓,等親友的汽車開到樓下後,再從樓上裹著棉被直撲汽車頂部。整個過程就像電影中的特技鏡頭一樣驚險刺激。
這種跳樓引發的直接結果就是朝向西柏林的大樓全部被封死,失去了「呼吸」功能
有人上天有人入地。在柏林牆穿過的伯爾瑙厄大街,這大約一公里的街道上在1962年到1971年之間,出現了11個隧道工程,其中只有三個真正完工並被成功利用。其中以57號工程最為有名。
這個地道全長145米,為了不被地面人員發現,地道深入地下12米,挖了整整6個月才完工。因為東柏林警察便衣密佈,地道不得不從西柏林開始挖掘,而且出口正好要出現在東柏林一所房子後院的廁所裡。
在絕對不許做地面測量的前提下,思維精密,辦事嚴謹的德國人又給了世界一個傑作,57位東柏林人成功地從這個隧道中出逃(這也是這條隧道後來被命名為57號工程的原因)。當一位五歲的小男孩坐在救助者的腿上被吊出隧道口時,他告訴隧道口的人們說:「這個大洞洞裡沒有野獸。」
在1961年到1989年,總共有180人因為翻越柏林牆而喪生,4萬人成功,還有7萬人未遂。
自從1989年以來,每年的11月9日,全世界都在紀念柏林牆的倒塌,除了中國在搞消防宣傳。2009年11月9日適逢20週年,柏林牆倒塌紀念活動的主題形式是一個巨大的多米諾骨牌裝置——延綿5公里的多米諾柏林牆,這讓人不禁聯想起1989年嘩啦啦似大廈傾的共產主義專制集團。
在共產主義將要到來的1949年到1961年,大約有250萬東德人冒著被東德軍隊射殺的危險逃入西柏林,約佔當時東德總人口的八分之一。
美國總統肯尼迪在西德市政廳的柏林牆前發表著名的演說:「世界上的圍牆都是防止外面的人闖進來的,只有一種圍牆是防止裡面的人出去的,那是什麼?那就是監獄的圍牆!……自由有許多困難,民主亦非完美,然而我們從未建造一堵牆把我們的人民關在裡面,不准他們離開我們。自由是不可分割的,只要一人被奴役,所有的人都不自由。」
1989年11月9日,數以萬計的市民走上街頭,將這個象徵著共產主義極權專制的柏林牆推倒。柏林牆的倒塌被日裔美國政治學家弗朗西斯·福山稱為「歷史的終結」;福山指出,「人類社會的發展史,就是一部以自由民主制度為方向的人類普遍史」。歷史學家霍布斯鮑姆堅持認為,正是戈爾巴喬夫拆除了柏林牆。對民主德國來說,「名義上是民主,實質上是專制;名義上是共產主義,實際上是法西斯主義;名義上是為人民服務,實質上是為自己服務;名義上是‘反法西斯防衛牆’。實質上是反民主自由隔離牆」。
正如歐巴馬所說:柏林牆的倒塌是對暴政的譴責。隨著柏林牆的轟然倒塌,人們突然揭開了東德專制統治下種種不堪入目的內幕。東德秘密警察系統嚴密監視和控制人民的思想言論,建立了龐大的系統的監視告密制度。人們互相監視,互相揭發,所謂有問題的人的一言一行就這樣被監控起來。在秘密警察的檔案裡,人們發現了妻子告密丈夫,兒子告密父母,同事互相告密,廣受尊敬的藝術家文學家原來長期向秘密警察告密。
東德的專制政府用德國人一貫的認真精細嚴密作風來實施這一控制人民的警察系統。他們記錄下那些受懷疑的人們的言論、日記、電話交談、個人愛好、家庭關係等等一切細節。他們甚至首創了保存人們的氣味的技術,秘密地不為人知地用專門材料收集各人的氣味,密封保存。這樣的氣味可以有效保存二十多年。到必要的時候,就可以用現成的氣味讓警犬捕捉任何他們想找的人。這樣的一個專制獨裁系統又一次讓人們驚得目瞪口呆。
為什麼民眾面對暴政束手無策?一個從納粹集中營劫後餘生的德國神父如是說:「當他們來抓工會組織者的時候,我沒有站出來反對,我想我反正不是工會的人。當他們來抓猶太人的時候,我沒有站出來反對,我想我反正不是猶太人。當他們來抓天主教徒的時候,我沒有站出來反對,我想我反正不是天主教徒。後來,當他們來抓我的時候,已經沒有人能站出來為我說話了。」
在2008年《經濟學人》雜誌推出的世界各國民主程度排名中,捷克排名19;中國排在第136,好在還不是孫山,後面有緬甸利比亞和朝鮮;在卡扎菲處死、昂山素姬自由之後,中國只能與地獄般的朝鮮沆瀣一氣相濡以沫了。22年後的今天,中國成為世界上唯一堅持中國特色柏林牆路線的國家。中國的柏林牆隨著民眾日益增長的怒火,還在以維穩主義的暴力方式不斷地加固加高。
在柏林牆時代,紅色中國被封閉在一個更大更高更森嚴的「柏林牆」內。1964年,瑞士記者斯塔奇在《大牆之內的國土》中說,中國除了那道著名的長城之外,還有層層疊疊的無數道無形的牆,將中國緊密地包裹起來,與外界徹底地隔離開來,那些無形的牆委婉地說就是所謂的「竹帘」,但這種「竹帘」比鐵幕更嚴密。
從簽證、旅行社到陪同你的翻譯、會見你的官員與群眾代表,所有這些手段與人,實際上的作用都不是讓你看到什麼,而且是想方設法讓你看不到什麼,或者說,設法只讓你看到他們希望你看到的東西。任何西方人只要一進入中國,就進入了一種真空,所見所聞的一切,都是為你導演好的。
對國家主義的既得利益群體來說,體制內外隔離制度是當下中國最偉大的柏林牆,並因此衍生出富於中國特色的「維穩主義」。體制的特點就是壟斷暴利低效無能傲慢冷酷,與艱難生存的體制外民間截然相反。
封閉化世襲化的體制控制了這個國家的一切權力和財富,食利自肥,對體制外民眾刻意去公民化和愚化,將其視為「不明真相」的群眾、「普通老百姓」等等傻瓜一族,以嚴酷的暴力予以防範和迫害,層層壁壘,步步設防。國家福利制度的陽光只限於體制內,體制外民眾只能向市場自行解決,國家還要乘機敲詐勒索,教育、住房、醫療等等莫不如此。
中國成為世界上一個最熱衷於牆的國度,牆外套牆,牆裡有牆,層層疊疊,籬樊重重。在這個國家當下,每個不幸出生在牆外的人都在想盡辦法鑽過這個柏林牆;每個出生在牆裡、高高在上的「上帝選民」都為高高的柏林牆而感到安全和驕傲。對無數生活在中國的人來說,體制就是中國的柏林牆。
陳光誠,一個生活在黑暗中的中國公民,讓一個將權力延伸到村莊和街道的體制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可見中國柏林牆之恐懼和脆弱。據說在船要沉之前,老鼠總會最先逃命;在天文數字的維穩暴力下,無遠弗屆的官吏們(裸官)和精英們紛紛攜黑金出逃或送妻女移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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