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繩與日本之歷史糾結(圖)

沖繩與日本之我是沖繩人

日本人對沖繩抱有一種「原罪意識「（原罪一詞源自基督教, 指人類與生俱來, 洗脫不掉的「罪行」）。這種「原罪意識」產生的原因絕不能輕易歸為某一點。這是因為，歷史上日本人一直站在「本土」的立場對沖繩進行壓制。

從太平洋戰爭末期至今約70年的時間裏，日本人對沖繩的負罪感日益加劇。同時，沖繩人面對「內地」即日本本土時的「受害者意識」也是有增無減。2012年5月，沖繩迎來回歸日本40週年。因太平洋戰爭戰敗而處於美國統治之下的沖繩，經日美兩國的談判最終被歸還給日本是在1972年。

去年5月15日，日本政府和沖繩縣在沖繩縣宜野灣市共同主辦了相關紀念活動，時任首相野田佳彥等「三權之長（即行政、立法、司法機構的最高首長）」和沖繩縣知事仲井真弘多悉數出席了紀念儀式。

對於沖繩和日本本土來說，這40年時間本應足夠用來「和解」。但是，這樣的「和解」卻完全沒有實現。在這個意義上，這40年時間可能會作為一段「失敗的歷史」記憶流傳於後世。

沖繩在經歷了激烈的地面戰爭「鋼鐵風暴」後，被置於美軍的統治之下。沖繩的自治受到限制，美軍用「槍炮和推土機」在這裡興建軍事基地，並部署了核武器。1972年，沖繩縣居民終於如願以償回歸日本。當時的沖繩縣知事屋良朝苗在回歸典禮上表明決心:「歷史上衝繩經常被當做工具來利用，我們要拋棄這段歷史，全力建設一個新沖繩。」

但是，美軍基地給沖繩帶來的負擔至今仍未改變。日本國內74%的美軍專用設施都集中在沖繩。在兩國簽訂《日美返還沖繩協定》後的16年時間裏，普天間機場也絲毫未動。即使美國重新調整駐日美軍部署，普天間美軍基地遷移至名護市邊野古的原計畫也沒有改變。去年7月，美軍新型運輸機MV-22Osprey（魚鷹）在沖繩居民的一片反對聲中被部署到沖繩。

另一方面，在回顧沖繩歷史時日本人在更深的層次上必須面對的一個問題是，「沖繩真的是日本的嗎？」2007年，在沖繩某所大學內曾經進行過有關身份認同的問卷調查。調查結果顯示，在回答「你是哪裡人？」這一問題時，有25.5%的人表示自己是「日本人」，29.7%的人認為自己是「沖繩人，同時也是日本人」，而回答自己是「沖繩人」的則有41.6%。

本來，大多數的受訪者應該回答自己是「沖繩人，同時也是日本人」的吧。但是，最多數的人沒有回答自己是日本人，而說自己是「沖繩人」。這一結果背後隱藏著沖繩問題的本質。

沖繩與日本之沖繩別名琉球

以前，在臺灣的機場我曾經大吃一驚。當時在臺北飛往沖繩那霸的飛機中，無意間翻開中華航空機艙內提供的雜誌，雜誌地圖上赫然將沖繩標注為「琉球」。然而，將沖繩稱為「琉球」對中國和臺灣來說，在過去是很自然的事情。

原本「琉球」這一名稱出現在中國的《隋書》等古代文獻中，但是，從地理角度看當時的琉球是否是現在的沖繩並未有定論。此後，在宋朝的史書中有時也將沖繩和臺灣混淆或不加區分，琉球這個名稱一直被沿用。此外，直到13世紀左右衝繩和臺灣都不存在明確的政治權力，當地處於村落級別的土豪割據狀態。

14世紀，沖繩成立了歷史上第一個統一王朝——「琉球國」，它與中國貿易往來頻繁。在這個過程中，琉球國也向中國的明朝皇帝朝貢，所以中國對琉球的瞭解逐漸加深。實際上，那時的琉球國與日本本土幾乎沒有什麼交流,與中國無論在經濟還是政治上都關係密切。這一點也成為在中華帝國體系內將沖繩視作中國一部分的歷史認識的基礎。

但若從民族構成上來看，隨著歷史的變遷，沖繩人主要由通過九州、奄美諸島等沿島遷徙至此的日本本土民族構成，一般認為與漢民族沒有太多血緣關係。另外在中文與沖繩方言之間的共同點方面，雖然通過傳播交流有一部分詞彙比較相似，但在語法和語序等語言學方面的共通點則很少。

這樣一個存在於日本和中國之間的沖繩，被日本一下子「拉走」是在1609年。在江戶幕府的統治下，鹿兒島大名（諸侯）薩摩藩以武力進攻了沖繩, 琉球國的奄美大島等自沖繩本島以北的諸多島嶼被薩摩藩奪去了。沖繩本島及其以南的宮古島、八重山諸島則事實上處在薩摩藩的統治之下，並被課以重稅。

當時，雖然江戶幕府採取了閉關鎖國的政策，但琉球國和中國清朝依然保持著外交和貿易關係。因為對於江戶幕府和薩摩藩來說，在與中國的交易中可以獲取很多利益。但是，明治維新發生以後，1879年沖繩被正式納入日本版圖。琉球王朝被廢，明治政府下令設立沖繩縣——這在歷史上被稱為「琉球處分」。對此，清政府提出了強烈抗議。因為在清朝的意識中，一直向自己朝貢的沖繩是清朝事實上的附屬國。

但是，日漸衰落的清朝對此已經無能為力。從那以後沖繩無論在國內法還是國際法上都被明確視為日本的領土。但是，在這件事上清政府認為日本是用武力奪取了琉球，這一認識也被後來的中華民國政權所繼承，這也是臺灣認為「琉球」和「日本」不是同一個地方的原因。並且，地理位置靠近沖繩的尖閣諸島（中國稱「釣魚島」）問題，也與圍繞沖繩的日中兩國的相關歷史緊密聯繫在一起。

2010 年9月，「尖閣諸島撞船事件」發生後，在中國舉行的反日遊行中甚至有人打出了「收回琉球，解放沖繩」的橫幅。在事件發生前，中國黨刊《環球時報》於2010年9月19日刊登評論文章稱:「琉球是明治政府從中國奪走的。至今日本政府依然打壓琉球獨立。琉球人是中國福建、浙江和臺灣人。」

沖繩在「琉球處分」後是否與日本完全融為一體了呢? 完全不是這樣。

在太平洋戰爭中日本為保衛本土而將沖繩作為了「棄子」，在沖繩之戰中日美軍隊戰鬥慘烈導致許多沖繩居民喪生。戰後，沖繩又處於美軍的統治之下，成為冷戰時期美軍進入亞洲最重要的據點。沖繩的定位至今依然沒有改變。40年前衝繩回歸日本後，規模龐大的美軍基地依然留在這裡，這也是沖繩居民「被害者意識」沒有消去的原因。另外，沖繩和日本本土的距離越是疏遠，就越有可能出現中國因素的介入。

事到如今中國也無意要將沖繩歸為自己領土。但是對中國來說，沖繩是美國根據《日美安保條約》在亞洲維持影響力的最為重要的據點之一。對於中國的安全保障和海洋戰略來說，沖繩發揮著「緩衝地帶」的作用。若沖繩縣居民的感情傾向於「反美、反本土、親中」的話，對中國來說符合長期的國家利益。這樣的想法並不奇怪。實際上據說中國政府內部也有意見認為針對沖繩應該加強來華貿易、旅遊方面的優惠措施。

今後沖繩的動向是左右亞洲局勢的重要因素之一，沖繩人對日本的身份認同感越是懷疑，危險性一定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