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國2014年09月08日訊】張松濤36年參加「民先」,37年入延安抗大三期。57年被打為四川章羅聯盟干將。愛人代惠群西南財大離休幹部,57年劃為極右,開除公職,送峨邊勞改農場勞教。
峨邊國營沙坪勞改農場,位於天寒地凍的原始森林中。那裡一望無涯白皚皚的雪海,到處銀裝素裹,天空不斷飛舞著雪花,山地上流水結成堅冰。透明的結晶體,在雪海中反射出晶瑩耀眼的光芒,如同美麗的水晶宮!要不是我因被錯劃為極右送來此地勞教,我這一生一世也見不到如此美麗的仙境。壞事變好事,曲折的境遇,豐富了我的生活內涵。
「來在矮檐下,怎敢不低頭」。我是極右份子,罪惡滔天,首先認罪服罪,乖乖地聽從管教人員的管教。管教人員認為我表現好,特別照顧我不上山開荒,留在隊部燒開水,供上山勞動的難友們吃、洗、用,我很愉快地接受這一任務。
沒想到燒開水的工作也這麼艱難。首先要把水從山腳下的水溝裡擔上來。在雪地上,我站都站不穩,哪能擔水上山呢?好在我單位有一職工的女兒先來此勞教,她見我實在無法,便替我下山擔了一擔水倒在鐵鍋中。
在雪地上挖個半圓形的坑,鍋就架在坑上,木柴是剛從山上砍回來的,上面結了一層薄冰,將它放灶塘內,用火柴將報紙點燃引火,火苗便開始將柴上的冰溶化。但一會兒,火就熄滅了,只有滾滾濃煙和水汽散發出來。手中一盒火柴全用光了,始終未點燃木柴。眼看大堆人馬從雪山上收工回來要喝開水,要用熱水(十個人一盆),我卻無法供應。又累又渴的難友們怨聲載道,隊長嚴厲的批評我。我只有默默忍受,淚如雨下。
這個農場是新建的,沒有基礎,開荒開出的生地種的糧食作物連種子都收不回來。如種的玉米,只長出一尺許高的苗,根本不長玉米苞,人們都叫它一枝花。隊裡每天都派人上山採集野生的蕨基苔,拿回切成小節在水溝邊淘洗後送進廚房,再加上少量的玉米粉煮成糊糊,每人兩瓢,沒有鹽,糊糊發出腥味,吃起來真叫人噁心。手端糊糊,飢腸咕咕地叫,為了活命,只得狼吞虎嚥地吃進肚。隊長想盡辦法改善伙食,又派人上山採野生小紅果。聽說小紅果是紅軍過金沙江時吃的野果,當地老百姓叫它為「救軍糧」。這果子是甜酸味,採回用磨子磨成醬,放入玉米粉做饃饃,每人每天中餐時發兩個。在竹筍生長時節派人上山採野生竹筍切細放入玉米粉做饃饃,每人中餐事發兩個。這些東西無鹽無油,長時間地吃,體內油脂都被抽盡了,雖然吃了兩個饃饃,仍感到肚內空空的,餓得發慌,頭冒虛汗,腳耙手軟的,行走無力。有的難友忍受不了飢餓,見到山上的蛤蟆就去捉來吃,明知有毒,也顧不了,吃後在地上亂打滾,一會兒就沒命了。有的見著山上的野生菌,採回來放進鐵筒內煮,半生不熟的,吃後中毒,全身發黑,嘔吐不止,不久又見閻王去了。難友們見著東西不管是生的、髒的、還是有毒的,拿來就往嘴裡塞,狼吞虎嚥地吃下肚。只因餓得發慌,什麼也不顧了。我面對荒山野林,當我肚內咕咕亂叫時,為了延長生命,也不敢與他人一樣亂吃東西,只有大量喝水。我寫信向丈夫松濤求援,希望能寄點什麼吃的東西救命,不久收到包裹,內有一小瓶油炒鹽,我如獲至寶,每天放在懷裡,怕別人偷我的寶貝。當我飢餓難挨時就人倒上一碗水,放入少量的油炒鹽,喝下心慌的症狀減輕了。當時我不瞭解外面的情況,真是「 洞中方七日,世上幾千年」。那時外面每人每月才供應二兩油,什麼東西都憑票供應,是松濤自己不吃油鹽省下來給我寄來的,我非常珍惜,每次放得很少,像味精似的,怕一下吃完了。當我餓得心裏發慌、出虛汗、流清口水時,才在喝的水裡放上一點,這瓶油炒鹽幫我渡過了漫長的歲月。
同我一個單位去的王向井,在重病彌留之際,很虛弱地向我說:「惠群呀!我真餓極了,如果讓我吃上一口飯,或一個包子,我死了就閉眼睛了」。她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從她眼神中流露出心靈的渴望。我離開單位時身上還有全國糧票,便想盡辦法給她買了一個包子。她拿著包子無力地笑了,狠狠地咬上一口,還剩下一半,便撒手而去。她這一去雖解脫了長時間身受飢餓的痛苦,卻難以癒合心靈的創傷,以及思想上的重負。她解放前曾是中共地下黨員,「為革命為人民」付出了整個一生,但後來卻作為歷史反革命而身陷囹圄,這心靈的創傷永遠無法癒合。她的白骨永遠留在這荒山野林了。
眼看患難中的姐妹們,在飢餓、勞累中一個個一天天地消瘦,而後又一天天「發胖」(全身浮腫),停止呼吸。我忙著收遺物累得死去活來,這個悲慘的景象真不堪回首。
「往亊微痕」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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