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國2014年09月21日訊】李君(願意講經歷,不願公示名字,因此姑隱其名),廣西籍,母喪,老父和小妹住在香港。1947年在天津某大學建築系讀書。
1949年政權交替時,受「反飢餓,反迫害」、「沉崇事件」以及諸多學運的宣傳影響,認定共產黨是中國的未來,雖然老父幾次促歸,他堅持留在天津繼續學習,沒有回香港。
××年畢業,分配北京建築設計院工作。
1956年,周恩來作了《關於知識份子問題的報告》後,為改善知識份子的生活條件,工科畢業生大部授以「工程師」職稱,工資上調,李君心情愉快,更堅定了為「祖國服務」的信心。和家裡通信時,總不免給小妹灌輸愛國主義思想。
1957年整風時,李君按照黨的號召,緊緊跟著黨走,抱著一顆紅心,積極給黨提意見。正巧這時候,受他影響的小妹從香港投奔他來,要在祖國就學,將來也要「報效祖國」。當即安排住在他處,找了一個學校補習、複習功課,準備來日投考。
不料一個月後,形勢突變,整風變成了「引蛇出洞」,哪管你什麼愛國港澳同胞,立刻給扣了一頂「右派分子」帽子。
李君思想未免簡單,他以為既是人民內部問題,無非批評教育,大不了降一點工資。後來發現情況越來越和自己的想法背道而馳。根據黨的要求提了一點善意的意見,竟被反誣是反黨反社會主義,性質變成了敵我矛盾,最終竟被送到北京半步橋第一監獄,工資更是一文不名。在監獄裡,無時不惦記著那來北京投奔他的小妹,他沒了工資,自然小妹的生活立馬陷入了絕境,不消說,報效祖國的美夢自然也破滅了,沒人照顧怎麼辦?……幾天之後,得到單位的通知:已購火車票送她回港了。
嗣後,李君被送茶澱農場勞教。
大約是197?年,我們在安定門外偶然邂逅,他和一位有點殘疾的女性結了婚被送回京。他也在作臨時工,一身破爛藍布衣服,臉色蒼白,目光遲滯,囁囁嚅嚅講不出什麼話來,和剛到半步橋時的思想敏銳,儀錶堂堂,開朗健談判若兩人。
回到北京,他才知道57年他被送半步橋後,小妹在這突然失去了生活依靠的災難中,精神受了很大刺激。儘管後來設計院還算萌生了一點人性,給買了一張回香港的火車票,打發她回港,但對一個小姑娘來說,這刺激來得實在太大了,在車上,這意外的人生風暴、恐懼、絕望煎熬了她一個晝夜,似乎她覺得人間已經無路可走。車到香港,她下了火車,並沒有回家,而是直奔教堂。一個小姑娘並不相信上帝,也不懂宗教,此時卻認為只剩下宗教是唯一可以被她信任的所在。只有把心靈和肉體交付給「主」這惟一的路可走。她淚流滿面,向教會表示她的決心,感動了教堂裡的姆姆,得到教會的同意,當天就作了修女。李君在講述小妹這段悲傷的結局時,自不免咽不成聲。
1979年落實右派「改正」政策後,他申請回港被批准。後來,在一個建築公司工作。北京的港澳中心施工時,他還作為港方工程師被派回北京監工。我們在北京又多次見面。他回港後,我們一直保持著聯繫。
如今,老父受這一子一女遭遇的刺激,早早去世,作修女的小妹,由於精神創傷,一直生活在抑鬱中,也過早的離開了人間。妻子也離異了。在他84歲高齡時,孤獨一人住在香港政府照顧老人帶有救濟性的公寓裡,孤寂時就打來電話,似乎想聊天,卻又講不出多少話,總是說:「唉!老朋友,想起那一段淒慘的經歷,那叫什麼人生啊!唉!九死一生,活得真不容易呀!唉,唉,……」
我拿著電話聽筒,自然也很感傷。是的,那叫什麼人生?!我們是死裡逃生才活到今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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