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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坍塌印象(組圖)

 2015-12-22 08:58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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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坍塌現場(新聞馬賽克)

【看中國2015年12月22日訊】我給大家說實話,當2015年12月20日晚上我走在通往深圳坍塌現場的小路上、對面的車燈刺撕著濃重的夜幕、搜救人員的身影在泥濘的雨路拉長、光線呈一種冬日生冷的枝杈時,我陡然想到了2013年6月3日吉林省德惠市米沙子鎮吉林寶源豐禽業有限公司生產車間發生的那場致121人死亡的大火。

那場火災我也有到現場採訪,路上的情景正似今日,只是多了嗆鼻的味道。我給大家說實話,作為一個人生車輪正惶惶不可終日駛向小中年的人來說,我全身的骨頭正疼痛於如在蟻穴般滾動的我們這些身處城市邊緣的候鳥之中。


救援人員(新聞馬賽克)

聲音是嘈雜的,車輪的轉動、鐵鍬滑行在地、喊叫、衣服的摩擦,一場大災難的救援的特殊的味覺。坍塌現場的入口處,一名女子彎著腰,鼻樑緊緊拉動,對面三四米高的黃土和廢墟無情地沉默著,那些被折斷或扭曲的牆壁、石板、鋼筋與可能掩埋著的肉體成為既僵硬又柔軟的劇痛和希望。

‌‌「希望還是有的,你們要做的只有等待、等待,相信專業搜救人員,你們總不能徒手去挖吧。‌‌」一名警察小心翼翼地告訴她,同時他的五官也潮濕起來。

她忽而痛哭,哭聲在雨水和風裡劃過一道冷冰冰的弧線。她弟弟用胳膊攬起了她,周圍的親戚臉色像在火爐上燒著的鐵,這是不可思議的東西卻是現實。

2.

她的姐姐於春林等一家12口人生死渺茫。這是我在現場瞭解到的最慘的一家,來自河南淮陽。她弟弟於海濤中午就要上去尋找親人被阻止,晚上終於獲准和搜救人員一起走上廢墟,他說當時看到的是‌‌「一片平靜,根本分不出方向‌‌」。

‌‌「一片平靜,分不出方向‌‌」,這幾個字特別震撼我。這有著死亡的即視感。


悲痛的家屬(新聞馬賽克)

像扭曲在兩年半之前吉林的那場大火中的畫面,兩極的故事如一層層的泥塊貼在那裡。廣州天河的許麗芝的哥哥,坍塌發生時和工友們一起奔逃,一名得以逃生的工友在某個瞬間,忽然看見他跑向另一個方向。那是死亡的方向。

對現實的抗拒,人的表現並不一樣。河南固始的洪念江和劉長真夫妻失聯,妹妹洪念玲跌坐在泥裡大哭,她一會兒對著人群哭,一會兒對著天空哭,哭聲似乎既是控訴,也幾乎是想把天戳破一個窟窿;弟弟洪念河沒有眼淚,卻在21日凌晨四時翻山爬到廢墟和黃土堆上,試著去尋找哥哥;他像有些害羞一樣,‌‌「不知被埋在哪一處‌‌」,他淡淡地說,縮回滿鞋滿腿漸漸乾硬的淤泥。

3.

這些來自天南海北的候鳥,蜷縮在這個半大不小的工業園區內。四川自貢的鄭銀和、曾明蘭夫妻同為46歲,在銳豪公司製造部五金車間打工已7年,近一年公司效益下降,每人每月工資只有2000多元。每天公司下午4點半下班,曾明蘭就接受每小時10元的兼職到其他小廠打工到深夜,‌‌「擦金屬零件上的油,零件小,不能戴手套‌‌」,她伸出手,滿手指肚的繭和洗不掉的油;鄭銀和則在下班後開摩的,‌‌「一天掙幾十到一百元‌‌」。錢是不敢亂花的,存給老家的兩個孩子。

像其他打工者一樣,鄭銀和和曾明蘭租住在工業園區10平米的小房裡,月租300元;他們一直捨不得買洗衣機;‌‌「廠裡飯堂的飯難吃得很,都是地溝油。‌‌」鄭銀和說,後來在租房處做飯,前不久才捨得買一臺冰箱,‌‌「這下冰箱也沒了。‌‌」

很多工友21日站在安置點光明新區群眾體育中心的空地上,腳上是黑乎乎的拖鞋。不少人是從窗口、圍牆上跳下來的,胡加升和林善義還摔得骨折。‌‌「兩次倒塌,像火車頭。‌‌」四川達州的雷中均當時,滾落下的泥土將大貨車拱得豎了起來,漫天灰塵、紙屑和垃圾。林長江看見有人匆匆跑出來,滿頭是血。

雲南普洱的雷宏綱站在安置點的一個垃圾桶旁,拖鞋短褲,裹著綠大衣,像個乞丐。坍塌時,他的妻子王潤芳正去晾衣服,就抱著一堆濕衣服跑了出來。‌‌「手機、錢包、銀行卡、身份證都沒拿出來,現在身份都不能證明,你說我買那兩張春節的火車票咋辦?‌‌」安徽的段留進將火車票的問題一連問了三遍,咋辦。

4.

不是簡單的山體滑坡,不是天災而是赤裸裸的人禍。‌‌「今年春天下了幾次大雨,工業園到處都是好厚的泥漿,知道要出事。我年輕時在建築工地上幹過十幾年,工地上經常塌方,一下大雨就容易出事,而這次事故和雨無關。‌‌」鄭銀和說。

事故現場指揮部的題板上,畫著一個簡圖。土渣的下面是攪拌廠、廢舊汽修廠、民房、廠房和宿舍。‌‌「這個攪拌廠是寶泰源公司,原來是採石場,現在是攪拌站,挖山上的石頭攪拌混凝土,現在也是泥渣土受納廠。‌‌」工友們說,至少已有三年,深圳建築工地挖出的泥土被運至這裡,‌‌「大卡車拉,平時一二三百車,週末一天最多四五千車,不分白天黑夜,塞車成長龍,常常塞到大眼山隧道。‌‌」

污染非常嚴重。工業園手機店舖老闆蔣勝國說,每天灰塵太大,拿抹布剛擦過,過一會兒凳上桌上一摸又是一層。‌‌「哪個不恨,恨得要死。‌‌」雷中均說,卡車拉土的響聲轟隆轟隆,晚上有時根本睡不著覺,‌‌「給我們造成很大的傷害。‌‌」

一般的工友很少到渣土山前去。鄭銀和開摩的,有幾次拉人到土堆上,以後就再也不拉。‌‌「到上面,摩托上裹得全都是泥漿。‌‌」他說,親眼見到卡車卸土時翻倒。雷中均還說,這些卡車開得很危險,在大眼山隧道轉彎時翻到過好多次。


安置區的民眾(新聞馬賽克)

工業園區的老闆們多次投訴。‌‌「我們打了幾次市長熱線,去年又投訴之後,確實有過一兩個月的停工,此後有了一點變化。‌‌」蔣勝國說,變化是有了灑水車,今年以來每天白天在工業園區的一條主路上有五六次的灑水。鄭銀和說,土堆下還設置了一個小崗,卡車卸完土將車輪用水‌‌「沖那麼一衝‌‌」。

此外一切如舊。一次,鄭銀和又拉一位客人到土堆前,這次他看見‌‌「土堆得越來越高,比後面的山還高‌‌」,‌‌「把我嚇了一跳‌‌」。工友們說,因周圍居民和泥渣受納廠之間的矛盾升級,去年雙方還發生了一次打架事件;而工業園區所在地紅坳村卻坐視不管,因村委會收了錢,‌‌「每輛卡車300到500元,村民也有分紅。‌‌」

‌‌「這是赤裸裸的人禍。‌‌」他們恨恨地問,這次要追究幾個人,最高能追究到誰?

5.

事情發生了,很多人驚訝於發生於深圳。這個以‌‌「速度‌‌」著稱的城市,今天迎來了它的悲痛代價。而在神州大地,年年人禍迭出,子孫後代會恨我們嗎?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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