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東京古河園的玫瑰在晚秋盛開。(攝影:貫明)
近日為了寫幾篇關於隋唐英雄系列的歷史文章,不得已又把已經放下了幾十年的《舊唐書》、《新唐書》和《貞觀政要》等古書都翻了出來。從此除了吃飯睡覺之外,腦中浮現出來的人物都是大唐英雄的形象,高雅優美的文言文雖然言簡意賅,但是畢竟與我有了歲月的隔閡,因此每讀一章都要掩卷沉思一陣子,心中揣摩一下其中的內涵再去閱讀下一章。就這樣日復一日,生活過得十分單調而清苦。時光猶如白馬過隙,一晃就過去了好幾個月,在無意之中這已經發黃的《舊唐書》和《新唐書》竟成了我生命中朝夕相處的朋友。
清晨打開窗戶仰望朝陽,內心居然湧出心在方外、許久未食人間煙火之感。忽然一陣清脆的電話鈴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有一位讀者閱讀了我寫的《大唐第一直臣—鄭國公魏徵》一文之後,來電詢問「智慧接近神明」的原文和出處,我輕車熟路地翻到了《舊唐書》卷七十一列傳第二十一的《魏徵傳》,告訴她原文是:「孟賁猶豫,童子先之,知幾其神,不俟終日。」聽出她不解其意,哎呀,原來是我自己把文中的「知幾其神」翻譯為「智慧接近神明」讓她感到了困惑。把文言文翻譯成白話文似乎不難,但是翻譯到何種程度就見仁見智了。此時我才感覺到自己的表達能力太淺薄了。
日本京都天龍寺晚秋楓紅。(攝影:貫明)
其實,「知幾其神」是一個漢語成語,本意是說人如果能預知事情萌發的細微跡象,就能與神道相合。《古文觀止・范增論》(宋蘇軾文)中說:「《易》曰:‘知幾其神乎’」。可見出處原本來自《易經》。《周易・系辭下傳・五》記其上下文為「子曰:‘知幾其神乎,君子上交不諂,下交不瀆,其知幾乎。幾者,動之微,吉之先見者也,君子見幾而作,不俟終日。’」所以,知幾其神的意思就是,只要能夠預先察見事物的徵兆,就算得上是先知了。文言文中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囉哩囉唆地用白話文解說了一長串的文字仍然感到詞不達意。
然而,這一句不太完美的翻譯卻突然開啟了我的智慧之門。希臘人尊敬智慧,印度人尊敬神明,義大利人尊敬藝術,美國人尊敬商業……這智慧與神明之間有什麼連帶關係呢?古希臘的哲學家們一再強調知識與智慧的區別。知識是人類對有限認識的理解與掌握,智慧則是一種頓悟,是對無限和永恆的理解和推論。有知識的人充其量只是一個知識份子,而有智慧的人其思想境界則與神明相近。
由此我想到,知識不等於智慧。人世間許多學富五車的人,不一定都是有智慧的人。被世人所仰慕的腰纏萬貫的人、位高權重的人當然更與智慧無緣。某日傍晚我路過一個小酒屋,看到了三個以前認識的人正在舉杯同飲。這些人都是前幾年發了橫財的人,據說他們每個人都房產豐富,身價過億,但是其中的一個大胖子說,他現在唯一的樂趣就是每天與幾個老友喝酒,說一說自己想說的話。每當身體患病之時,擁有再多的錢也感到很無助。由此看來,一個人即使十八般武藝與謀生之道樣樣精通,如果思想貧乏,內心空虛,沒有信仰,充其量也就是一個暴發戶而已。真正有智慧的人,必定心懷信仰,敬畏神明,每日三省吾身,使自己的言行與思想儘可能接近神明。
東京古河園在寒風中盛開的玫瑰之花。(攝影:貫明)
人世間的所有枯榮,最後都將在歷史的長河中化為煙雲。那些繁花似錦、恩愛交融的日子,其實也都是幻像,並不值得留戀。因此生命真正的意義,在於不斷地省思、不停地修行,修出智慧之日,就已經離神明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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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那這篇文章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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