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連載】雙生緣(一)。(圖片來源:pixabay)
第一章
夕陽下,群山環繞中的曠野一片金黃,正是秋收季節,遍地是泛黃的一人多高的茅草,隱約一條小徑蜿蜒其中,遠遠有慌亂的腳步聲和喘息聲傳來,幾個人奔了過來,兩名年青男子手持木棍,不時往後張望,護著老人和懷抱孩子的女人,後方緊跟著幾頭灰狼,那狼跑的極為輕鬆,顯然已把這幾人視為盤中之物。再往前奔了幾十步,兩頭狼唰的從前方茅草叢中躥出,擋住了那幾人的去路,眨眼間,群狼已將他們包圍起來。
「閔兒,軒兒,你們快背上孩子走!」為首的老人疾聲喝道。
「吉軒,你快帶上小山他們走!」年紀稍長的年青男子說道。
話音未落,兩頭狼已經扑了上來。轉眼間,幾人身上都見了紅,其它狼卻只是圍在外圈,像是看一場好戲,並著急落幕。
很快幾人已無招架之力,那為首的老人反而平靜了下來,盤腿坐下,嘆道:「我一生懸壺行醫,自問未做虧心之事,不想今日要受此滅門之災,天意若當真如此,便罷了。」說著竟閉目而坐,再不抵抗。其餘幾人亦流淚坐下,棍棒都扔於一旁。
群狼見此顯然頗為意外,一時間竟也沒有攻上去。但也不過一時遲疑,頭狼很快輕嘯一聲,群狼眼見就要扑了過去,正當此時,只聽有人吟唱:
鐵馬金戈,青山何處藏忠骨?
仗劍天涯,天地逍遙任我行…
聲音聽起來相隔頗遠,卻雄壯清晰。狼群聽到這歌聲竟似十分畏懼,遲疑不定,那幾人見此情景,大聲呼起救命,歌聲應聲而止,茅草叢中傳來唰唰的聲響,那人顯然來的極快,狼群騷動起來,頭狼輕呼幾聲,群狼排好陣型,如臨大敵。
很快,茅草分開,跳出來一個大漢,一手拄著枴杖,卻是少了一腿,臉上滿是燒傷的疤痕,甚是駭人。肩上坐著一個五,六歲大的女孩,濃眉鳳眼,好似年畫娃娃,正睜著大眼好奇的看著眾人。後面跟著一個身著淺綠衣衫的少女,鵝蛋臉龐,杏眼柳眉,目中透著關切之意,讓人觀之可親。只聽那大漢肩上的女孩笑道:「郭叔,又是那幾隻狼!」
群狼嗚嗚發聲卻始終不敢攻上去。那大漢笑道:「楨兒,慧娘新教你的暗器手法正好可以練練。」
那少女依言從地上拾起幾塊碎石子,手腕一抖,眾人眼前一花,幾匹狼已嗚咽起來,腿上,身上血流如注。頭狼短嘯一聲,狼群轉頭便跑的無影無蹤。
大漢道:「準頭還得再練練,力道也還得再添上二三分。」
少女點頭應道,「是。」
那大漢還要說什麼,女孩卻捶著他肩膀嚷了起來:「姐姐很好!不許說姐姐!」
那大漢似拿那女孩兒無法,只能哄道:「說了,不說了。」轉頭對向那幾人,卻吃驚的輕呼一聲:「伍院正?」
那為首的老人便是太醫院院正伍存殷,不想那大漢竟認得他,可是記憶中對此人卻全無印象,便問道:「恩人認得在下?」
那大漢笑道:「我模樣變了許多,院正認不出來也是正常,當年多虧院正給我家將軍療毒,我一直記著您的恩情!」
伍存殷大驚,上下打量著那大漢,「莫非你是郭信?郭副將?」
郭信笑著點點頭,「正是在下!」
伍存殷激動不已,「你還活著!那大將軍呢?齊家軍呢?」
郭信收了笑容,「將軍還在,兄弟們多半在雁回谷沒了…」
伍存殷嘆道:「十二年了,我常常想你們還在不在?在哪裡?將軍身上的毒當年沒有根治,我這些年一直四處探訪,尋找藥方。太好了,你們還活著!」
郭信問道:「院正怎麼到了此地?」
伍存殷長嘆一聲,「一言難盡!姦佞當道,本想舉家回鄉,卻不料先遇盜賊,後遇豺狼,若不是你們及時相救,今日便要葬身此處了。」
郭信聞言道:「我們的山莊離的不遠,不如先到我們莊上安頓下來,再做打算,也好與故人相見。」轉頭又道,「院正可還記得將軍的小女,當年尚在襁褓?這便是楨兒。我肩上這個是將軍的小女娃如意,您卻沒見過了。」說著叫過倆人來行禮。
伍存殷也叫過夫人,倆個兒子吉閔,吉軒,兒媳劉氏,孫氏,孫子小山行禮。如意與小山年齡相彷,又都是活潑的性子,很快熟絡了起來。楨兒與郭信耳語一番,郭信點頭稱是,對伍存殷說:「山路難行,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我背院正上去。楨兒也有幾分氣力,由她背大娘上山如何?」
伍存殷見天色確實已晚,自己和老伴腿腳不快,不免拖累大家,他亦是生性豁達之人,便作了一揖,「有勞了!」郭信和楨兒連忙避開,郭通道:「院正對我們有大恩,如何受的起如此大禮!」說著,背起伍存殷便走,他雖是獨腿之人,伍存殷在其背上卻覺顛簸,眾人跟著亦須快步才能跟上,心中卻知郭信他們已是體恤眾人,放慢腳步了。
不知在山裡繞了多久,眾人只覺雙腿早已累的麻木,林子裡黑漆漆的,不時聽見貓頭鷹咕咕的叫聲,樹叢裡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和遠處野獸嚎叫,終於又爬過一個山頭,山腳下出現一個村落,星星點點的閃著燈光,如意笑道:「到家了!」
下了山,眾人隨郭信走進村口的一間小院,剛推開柴門,月光下便見一個婦人迎了上來,「今日這麼晚,一定是如意又淘氣了!」
如意跳了過去,挽著婦人的胳膊說:「今天集市好熱鬧,還來了個耍猴的,那小猴真好玩,慧嬸嬸你讓郭叔給我抓只小猴來吧!」
婦人笑道:「還用抓嗎?你不就是隻猴兒?」轉頭迎向眾人。
郭通道:「慧娘,你看這是誰!」
慧娘藉著月光仔細辨認,認出了伍存殷他們亦大喜,「原來是伍院正和伍夫人!快請進屋稍坐片刻,用過飯了嗎?我去些飯菜。」
伍家人連聲道謝,慧娘叫過楨兒,如意去了灶間,眾人跟著郭信進了堂屋。說是堂屋,不過是茅屋裡隔出一小間,擺著一張方桌,幾條長凳,桌上點著一盞油燈,還有一個針線簍子和一件縫了一半的土布衣裳。伍存殷心中暗忖,這些年來齊將軍他們就是過著這樣清貧的日子啊!不過就算是從前,齊家軍常年東征西戰,駐守邊塞的苦寒之地,也沒有過過什麼安逸享樂的日子。
慧娘手腳甚快,很快端上茶水飯菜,眾人簡單清洗,處理了傷口,用過飯菜,安頓下來,已是月上中天,這一日又驚又嚇又有劫後餘生的驚喜,勞累不堪,很快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醒來才看清這小院的全貌,兩間茅屋,青石打的屋基,黃泥的牆面,屋上蓋著厚厚的茅草。石頭砌的齊腰的圍牆,牆角有間雞舍,門開著,不見雞的蹤影,想來是放到外面覓食去了。園裡一條青石小徑通向門外,牆外有一圃菜園,豆角結的正好,絲瓜架上滿是小黃花,垂著纍纍果實,南瓜籐爬滿一地,好一派農家景象。
茅屋依山而建,此處原是兩山之間的一個山谷,一條小河從中間流過,河兩邊建著一座座茅屋,大多類似郭家的格局。此時炊煙裊裊,雞犬相聞,一片鄉村太平風景。靠河岸處是一塊塊稻田,一片金黃,兩邊青山皚皚,與世隔絕,好山好水,恍然一個世外桃源。
家除了伍存殷和夫人早年在鄉里生活過,其他人哪見過這般風景,特別是小山,看什麼都新奇。伍夫人早早帶著媳婦劉氏和孫氏去灶間幫忙,這會兒幫著慧娘端上早飯,一陶盆黃澄澄的南瓜稀飯,兩大盤南瓜花和麵攤的煎餅,幾個小咸菜,正是此地典型的農家早餐。昨晚大家困頓疲累,倉促用點飯就休息了,這時都覺飢腸轆轆,原本胃口甚小的劉氏,孫氏都喝了一大碗稀飯,外加一個煎餅,只覺得城裡賣的精美茶點全比不上這原汁原味的農家早餐香甜,小山更是連吃了兩個煎餅,看到餅裡還有花,十分新奇。
伍存殷不見郭信,便問慧娘,慧娘笑道:「家裡沒什麼菜待客,他去山裡轉轉,一會兒就該回來了。」正說話間,郭信背著弓箭帶著楨兒,如意走了進來,手裡拎著用籐條綁著的幾隻野兔,野雞,楨兒背著個竹背簍,裝著山裡的野果,板栗。慧娘接過山貨,收拾起來,伍夫人她們也過去幫忙。
如意問小山:「我們去河裡起魚籠子,你去嗎?」小山連忙點頭。楨兒便帶著兩人往河邊走去,河上架著一座木橋,上了橋,橋桿上繫著幾條麻繩,麻繩的另一頭一直伸到水裡,楨兒說道:「你們倆這回先看著我拉,下個籠子讓你們拉好嗎?下面水深,要扶好欄杆。」如意和小山忙點頭,如意催道:「姐姐,快拉,看今天有沒有大魚。」
楨兒動手拉起麻繩來,很快那魚籠浮出水面,原來是個竹編的喇叭口細頸大肚的長籠,聽的見魚兒在裡面蹦跳的聲音,楨兒拎上來往備好的木桶裡一倒,哇,大半桶蹦蹦跳跳的魚和蝦,如意熟練的撿起幾條小魚,扔回河裡,對小山解釋道:「秦先生說,打魚有打魚的規矩,不能抓小魚,也不能抓大肚子的母魚,要不過上幾年這河裡就沒魚了。」
小山應了一聲也開始撿起小魚來,很快發現一個問題:「如意,大肚子母魚長什麼樣?」
如意應道:「你看肚子特別大的那個,喏,就像這個。」
小山看著如意手裡那條魚確實肚子特別大,可是再看桶裡的魚,好像肚子也挺大,又好像沒如意手裡的那麼大,還是很難分辨。楨兒一直在旁邊笑咪咪的看著他倆,看小山實在為難,便溫言道:「小山,要是辨不出,就先撿小魚好了。慢慢的你就能分辨出來了。」
小山點頭,埋頭和如意分揀起魚來,很快小魚和大肚子的母魚都被扔回河裡去了,桶裡剩下八九條大半手臂長的魚和幾捧蝦,小山有些捨不得:「原本那麼多,現在只有這麼幾條了!」楨兒笑著說:「不是還有你們的魚籠嗎?」
兩人一聽來了精神,一起跳起來去拉魚籠,小山是客,如意很大方的讓小山動手拉。剛才看著楨兒拉的很輕鬆,小山自己拉起來才發現原來那麼沉,幸虧如意最後幫了一把,才一起把魚籠拎上了橋。往桶裡一倒,奇怪!明明很沉,卻沒有魚出來,如意往裡一探,滑溜溜的一條大魚,卡在裡面轉不了身,也倒不出來。如意將手伸進去,用手指勾住魚鰓,慢慢的把魚拉了出來,哇,好大一條!足足有三,四斤重!小山興奮的不行,第一次起魚籠就拉上這麼一條大魚!楨兒往籠裡新添了一把敲碎的螺螄做魚餌,還把魚籠扔回水裡,拎著木桶帶著如意和小山回了郭家。慧娘她們還在收拾著山貨,見他們拎回了魚,更是一番忙碌。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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