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村有一商人賈生,平時經商,家資頗豐。但他做生意如同有癮一樣,賺了一次,還想第二次。
這次,賈生去蕪湖販皮貨,生意場上一路順風,辦完事後,便攜重資乘船而回。
賈生心中高興,一邊哼著曲子,一邊站在船頭,看兩岸風光。忽然,他看見一個屠夫,縛住一隻狗,正要宰殺。細看那隻狗,皮毛髮亮,渾身純黑,無一絲雜毛,嗚嗚哀叫,十分淒慘。賈生頓生憐憫之意,忙叫船夫停下船來,上岸與屠夫講了價錢,出重金買下這隻黑犬,一同登船趕路。
這個船家慣走江湖,本來就是江洋大盜。見賈生出手大方,一定身帶巨款,又見買了一條又大又肥的黑狗,心想:這下錢也來了,狗肉也有的吃了。不多時,船便到了江心,看江面上前後無船,船夫大喊一聲:「船翻了。」那賈生乃北方人,不知是詐,聽到喊聲,忙將身子伏在船板上。船夫縱身一跳,用腳踏住賈生,從腰中拔出刀來,蹭著賈生的脖子道:「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週年,趕快將身上銀錢交出來。」
賈生見狀,嚇得面如土色,忙將銀錢盡數交出,只求全屍,不要用刀殺得身首異地。那船家得了銀兩,便用毛氈裹了賈生,拋入江中,順流漂去。
那只黑狗見船家用刀逼著賈生,便狂吠不止。又見將恩人裹了,拋進江中,便跳入水裡,追上裹具,用嘴銜住,沉浮與共,不知流蕩了幾里,直到一淺處,方才停下來。黑犬放下主人,便跑到岸上,叼住過往行人的褲腳往河邊拉。眾人甚為奇怪,便尾隨而來,解開裹布,見賈生尚有餘息,一會兒便甦醒過來,掙紮著吃了點東西,卻不見了黑犬。
賈生心中甚急,丟了財物,倒也罷了,如今不見了黑犬,如同剜卻心頭之肉,便央求別的舟人載著,重歸蕪湖,到了三關,車馬攘攘,河內楫立如林,正在無計可施,忽見黑犬遠遠跑來,扯住褲綰,大叫不止,轉身便走。賈生忙緊緊跟上,只見黑犬跳到船上咬住一個人的腿腳不放,賈生趕將上去,見那人正是害死自己的船家,便與眾人一起,縛之見官。官差到船上一看,所盜錢財還盡數都在船上。壞蛋受到了懲罰。
眾人聽說了這隻義犬的事,都對義犬讚嘆不已!
(清代徐芳《義犬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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