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古隨筆：朝榮夕悴 變如反掌

元代許名奎說：「夫人之得勢也，天可梯而上；及其失勢也，一落地千丈。朝榮夕悴，變在反掌。炎炎者天，隆隆者絕。觀雷觀火，為盈為實，實天收其聲，地藏其熱。高奢之家，鬼瞰其室。」意思是講：人在得勢的時候，青天也可以搭個梯子攀援而上；等到失勢時，一落千丈。早上還十分顯達，晚上便衰落了，變化在翻動手掌之間。火勢熊熊，是要滅的；雷聲隆隆，也要停息的。看那雷聲和火勢，又充盈，又實在，可是天能收去聲音，地能藏起熱量。地位高奢、顯眼的人家，鬼都在瞪著眼，時刻監看他的屋子（想找出他的穢垢，予以毀滅）。

韓愈在《聽潁師彈琴》一文中說：「攀高到了一定地步，一寸也不能再上；失去勢力時，比一落千丈還多。」

漢朝《班固傳》說：「踏在風雲交會之時，置身在不安定的形勢中，早上還十分顯達，晚上就衰落了。福不滿眼角，禍害卻漫流世界。」所以，韓顯中說：「貪官的地位，沒有什麼穩定可言，早上還十分顯達，晚上就衰落了。」

漢代楊雄《解嘲文》說：「掌權時，好像上了青雲；失勢時，便被扔在溝壑裡。早上握著權時，還是卿相；晚上失勢了，便是老百姓。」這是說，人得勢時身居卿相的高位，手中握著生殺大權。他們那種火勢熊熊、熱氣灼人的樣子，雷聲隆隆、聲勢浩大的樣子，上升可達到青雲那麼高，等到失去勢力丟棄在溝壑中時，連那些穿著粗布衣服的平民也不如。用權勢地位來比喻雷聲火光的，是說它並非實在充盈，是說那聲勢難以長久。雷和火在《易經》中是豐卦，《彖》辭說：「豐是大的意思。太陽當頂後就西斜，月亮圓了後就虧缺。天地萬物都是一盈一虛，會隨著時間變化。何況人呢?」《易傳》說：「既說它又滿又大，便是說它難以長久，用此做為警戒。太陽當頂便會西斜，月亮圓滿便有虧缺。天地萬物都一盈一虛，並隨著時間變化，何況人呢?」這是說，大凡事物到鼎盛時，就要衰落，這是必然的道理，用此作為警戒，希望能夠保持中庸，不能太過分。又說：「人在這個時候，應當像捧著一盤水那樣小心謹慎，才能沒有傾到溢出的危險。」所以說：「居於高位時宗族危險，自己要謹慎的生命安全。」《禮記．月令》中又說：「仲春時雷發出聲音，仲秋時雷收起聲音，季夏很濕熱，孟冬地就凍住了。」這不是說天收去了聲音，地藏起了熱量嗎?這是天地運行的規律，也沒有長時間不變化的。那些身居顯赫地位的人，更應加倍小心警惕。地位高顯眼的人家，鬼都在偷看著他的屋子。這就是《易經》所說的「鬼神對太滿的要損害，對謙虛的要保佑」的意思。

英國一位哲學家曾說：「叔力可以使人腐化。」因為在某些人的思維定式中，權力便等於聲勢，等於享受。他們坐小車，住樓房，出門前呼後擁，聲勢顯赫，不可一世。如《紅樓夢》中所寫「烈火烹油，鮮花著錦」，天上人間，無與倫比，好像他們的顯赫地位，是千年不散的筵席，決沒想到「忽喇喇如大廈傾」！這些勢利之人，實在是一種短視症。聲勢炙人，只能促使他脫離民眾，成為官僚政客；高高在上，會使他耳目閉塞，決策錯誤。一旦造成損失，上下責怪，他也就仕途窮盡。因此，對待權勢，本應持一種「淡泊」態度，窮莫憂愁富莫狂，等到棄官為民，也就心理平衡，泰然處之。所以明代哲學家洪應明曾言：「濟世經邦，要淡雲水的趣味，若一有貪著，便墜危機。」

那些一朝得勢，便視百姓為賤民者，侈言：「低端人脈，棄若草鞋！」「你敢上訪，把你燒亡！」……俗諺曰：「貪官惡眼看人低，早晚必定受苦淒！」你們且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