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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夏天 北京中產墜向了貧困線(圖)

 2018-08-22 09:31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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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夏天北京中產墜向了貧困線
先是房價,現在房租,中產階級已漸漸滑落(網路圖片)

【看中國2018年8月22日訊】長久以來,我們知道自己有多少錢或多少收入,能幹什麼或不能幹什麼。房租是可以預期的,即使買不起房,那也沒關係,一切都有標準和分寸。未來即使不是十拿九穩,也充滿樂觀主義的幻想。2018年,一個夏天過去,事物開始改變形狀,比如過去被房價如今被房租擠壓的日常生活與夢想。

沒商量

胡景暉辭去我愛我家副總裁,「揭曉所有真相」時,眼光還沒有越過他的行業。事實上,那不過是眾多真相中的一個,或許是最不重要的一個。而那些真相所組裝的夜晚,痛苦已經持久而緩慢的發酵了:正是在這樣一個時刻,劉渺跟房東週旋了20天,他急切而焦躁,周邊的一切突然變得捉摸不定。

「漲1000元,沒商量。」房東的態度很堅決,沒有一分錢迴旋的餘地。

劉渺租的房子在管莊——北京東五環再往外的地方,60餘平米的小兩居。劉渺的預期是4000元,頭一次商量時,房東開價4200元,沒想到三天後,房東反悔了,並且放話「不租就算了」。

劉渺的第一反應是不租了。他在管莊問了一圈,發現同樣的面積,自如的報價是5200元。房東威嚇他:你看樓上那家,已經漲到5300元了!

「沒有選擇啊!」他拖家帶口,最終還是投降了。

長久以來,北京的生活似乎可以天長地久地持續下去,人人都有追逐財富的自由,市場提供穩定的保證,浮浮沉沉的驚惶背後,還留有一絲未來可期的從容。我們知道自己有多少錢或多少收入,能幹什麼或不能幹什麼。房租是可以預期的,即使買不起房,那也沒關係,一切都有標準和分寸。未來即使不是十拿九穩,也充滿樂觀主義的幻想。

中關村和國貿聚集的白領知道自己的職業前景。玩串的老法師和搞藝術的先鋒派都有自己的領地,他們在恰當的時間做恰當的事情。胡同的小店提供穩定的踏實感,後海的燈光使人目眩神迷,創業大街的咖啡時冷時熱。

日前有消息透露,著名學者、哈佛大學燕京學社研究員黃萬盛在北京每月花19000元租的房子到期後,房東逕直要求上漲5000元。稍一猶豫,中介告訴他,帶看時房東又提價至月租28000元。

北京意味著一種生活方式。它集中了整個中國最聰明的頭腦、最有才華的學者和betway体育手机网 的商業貴族。它是上千年層層疊疊的剪影,它是形形色色湧動的人群:那些狂熱的創業家和遊蕩的漂泊者都能找到去處。

這種感覺是由持久的經濟繁榮奠定的。我們為這個世紀取得的成就自豪,人人都顯得自信,理性,相信機遇和夢想。我們從來沒有想過外部環境會發生什麼變化。即使科技創業的熱潮退去,似乎還可以找到新的熱土。而能夠承載這一切的,是夜晚一張可以期待的溫床。

一個夏天過去,事物開始改變形狀。

北京的租房正在經歷新一輪上漲。數據顯示,7月房租同比上漲21.89%,月租均價升至4902元/套。不僅是北京,租金上漲的趨勢已經在全國蔓延,最高的是成都,漲幅30.98%。

北京租賃市場普通住宅租金走勢圖。數據來源:雲房數據研究中心

近期準備換房或續租的人明顯感到,租金漲1000元是最基本的共識,也是底線,這個數字隨著地段和房屋質量不斷往上升,有的甚至到達10000元。

即使是那些有極強支付能力的精英,也感到有些棘手了。

有人晒出了圖片,2017年11月,他在東六環租下約150平米的3居室,租金是8700元,如今已經漲到14000元。不到一年時間,漲幅超過60%。這種情況並不罕見。

李迪2017年9月通過自如在管莊租下一套80平米的兩居室,租金4790元,最近準備續租,管家告訴她已經漲到5670元。她到自如上一查,發現低於6000元的已被預定,地段好一點的逼近7000元,面積還更小。

「我當時就決定不租了,完全沒有猶豫。」沿著八通線搜了一遍房租信息後,她無奈地發現,每個地方的租金都在上漲,要想找到自己能接受的價格,只能去更遠的地方。最終,管莊再往東4站地鐵的地方,她找到了合適的房子,每天去國貿上班需要走高速路進城,到家手機信號自動變成「河北移動」。

北邊的情況亦然。在知名網際網路公司上班的丁小強住在回龍觀,4年前,回龍觀在他眼裡一片蕭索,馬路是弄髒鞋的泥地。上個月,房東告訴他房租要上漲1000元,漲幅是之前三年的總和。「能接受就住,不能接受搬走。」房東說。

往年每次漲價,房東都是商量的口吻,這次不同,是直接通知。「我是看你挺老實的,住了這麼多年了。」臨了,房東還補上一句。同地段的房子,已經沒有低於6000元了。丁小強別無選擇,咬牙同意加價。

位置好的地段更甚。小魚在太陽宮租住100多平米的房子,租金是11000元。這個月到期時,房東告訴她,續租的租金將漲到15000元。

「我聽到都瘋了。」她說。

搶房

妥協到六環外,李迪還是沒有搶到房。上週五,李迪一邊跟我們聊天,一邊為搶房做準備。她看上自如一套租金3790元的一居室。

管家答應她,房源一放出來就通知她。

開始前一個小時,李迪打開了訂房頁面,管家每隔20分鐘提醒她一次。幾乎是在房源放出的一瞬間,她趕緊按下預定鍵,但到最後的付款頁面,結果顯示已經被人訂走了。這就像是在微信群裡搶紅包。

「要在這個月底前找到房子,不然就只能睡橋洞了。」李迪來到北京,第一次感到生活緊迫的威脅。

在北京實習的趙林真切感受到房源緊張帶來的哄搶之勢。上週二,他將惠新西街南口地鐵站附近的8平米小單間掛到網上,以2500元的原租金轉租。趙林此前聽同學提過,2017年9月在北京轉租房子,挂出去很久都找不到下家,最後賠了一整個月的違約金。

劇情的發展令他驚訝。

「那天我手機都要被打爆了。」這出乎意料。他上午10點48分將房間掛上網,11點27分就接到電話,持續了一整天。有4個租客在聽說前面有人排隊時,直接在電話裡表示,可以不看房直接付定金。

自如管家告訴我,惠新西街南口到北口再到芍藥居一片,有些一間臥室就漲1000元。「現在整個北京都是這麼一個浮動。畢業季,還有去年年底的大清理,很多在公寓、地下室住的人都走了,現在房源特別稀缺。」

一邊是租金火速上漲,一邊是房源供不應求,這又持續刺激了租金上漲。從Real Data的數據來看,2017年8月開始,北京租賃新增掛牌房源量逐月下降,到2018年2月到最低谷,數量不到2017年8月的一半。

長租公寓近年來受到資本青睞,資金充裕的長租公寓品牌為爭奪市場份額展開搶房源大戰。有媒體分析稱,各平臺出現哄抬租金搶佔份額、囤積房源待價而沽的現象,最終高額房租還是要靠終端的租客買單。胡景暉「揭曉所有真相」時,把矛頭指向了行業。但房源不足、環境變化或許是更重要的原因。

2017年統計局公布的數據,北京非私營就業人員平均工資為10975元,而比較合理的租房收入比是不超過三分之一。這意味著,在北京,能夠負擔起每月5000元左右房租的群體,已經算得上是中高收入人群。即便是這個群體,在迅速高漲的租金面前,依然感到最基本的居住權難以保障。

一名剛畢業不久的機械類博士在論壇分享他的經歷,他去年5300元的房租今年漲到了7100元,而自己收入只有一萬出頭。「我能不慌麼?週六還在為航天事業加班,週日一上午搬走了。」

「我加油干,可別人也在加油干我。」他說。

降級人生

一個美國的華裔作家回到北京後發現,感受完全不一樣了。而美國也變得不一樣了,世界似乎又到了一個關鍵節點。3年前,人們還在談論著科技創業,期待著技術取消一切界限,那種洋洋自得的樂觀精神感染著每個人。而現在,人們談論最多的卻是各種各樣的壁壘。

劉渺北漂18年,他是設計出身,目前在一家知名傳媒集團工作。18年來,北京GDP的漲幅高達785%。但劉渺覺得,自己的生活質量卻一直在原地踏步,甚至倒退。

2000年剛來北京,他就住在管莊,55平米的小兩居租金1500元。那時候的房子沒什麼裝修,水泥地面,雖然家電都是老式的,電視又方又厚又笨重,洗衣機是洗脫分開的兩桶式,每次脫水都哐當哐當地震一樣響,但好在傢俱家電都齊全。

△2017年3月26日,程序員周圍月薪12000元,租住在海淀區西北旺附近的自建公寓,月租1400元。攝影|河流94(視覺中國)

18年來,劉渺一直住在管莊,親身經歷了北京房租各個階段的上漲。2000年到2012年,房租緩慢漲到2500元,12年漲了一千元。2012年到2017年,5年間又漲了一千元。劉渺沒想到,第三次一千元漲幅,週期急劇壓縮,只用了一年時間。

房租翻了幾番,住房條件卻並沒有提高多少。還是類似的小區,還是老舊的房子,雖然刷了新牆鋪了地板,但幾乎還是沒有裝修,家電都是配置的最普通低廉的產品。最要命的是,這一輪暴漲後,加上各種雜費,房租已經佔到他收入的一半。「以前還能剩點兒,現在幾乎一分錢也剩不下了。」

他變得更加節儉。劉渺出門不敢打車,太貴。平日裡下班就回家,幾乎沒有社交開支。他平常在家做飯,一個是衛生,一個是便宜,每個月帶孩子出去吃一次新鮮東西。

但他強調,自己的情況或許並不能代表北漂們的處境。畢竟來京十多年,自己確實錯過了很多機會。劉渺曾在地產雜誌工作,2007年前,誰也不提倡買房,低房價一直持續到2015年,管莊地段才緩慢漲到2萬。那時候劉渺忍住沒買,誰知道2016年一下翻番到5萬,再也買不起了。他認識的一個同行,起初拿著3000塊錢吃饅頭咸菜,後來慢慢攢了7套房,當年被所有人笑話,現在笑話所有人。

但比他收入更高和更低的人群,同樣感受到了痛苦。

年薪40萬元的李猛最近續租時也遭遇了房租上漲一千,這在他的承受能力之內,漲幅還是讓他吃了一驚。更為震驚的是,生活的各項成本都在悄然上漲。他喜歡買書,但這兩年,40元的書,同樣的版本已經漲到了140元,買的時候不免驚訝。

「我收入也不算低了吧?」李猛問。

「不算。」

「那為什麼我連買書也要猶豫了。」

一年前,「中產階級」還是一個熱門詞彙,各行業針對中產階級吹起「消費升級」之風。但到2018年,李猛發現,自己的生活質量沒有多少升級,反而在悄無聲息地「降級」。生活成本上漲。過去在購買自由範疇的東西,漸漸變得不自由了。

這讓他慌張。

在事業單位上班,工資不高的李達感觸更直接。過去兩年她住在北京西站附近一個15平米左右的次臥,與另一個女孩睡同一張床分擔房租,房租從2150元漲到2500元,今年房子到期,她尋覓再三,最終搬進了一個不到5平米的儲物間,放下一張床後,幾乎連走路都困難。

北漂4年,住的房間卻越來越小。和我們聊天的租客中,幾乎每個人都想過離開。丁小強剛來北京時,給自己定下了目標:至少先待夠5年看看。他以為時間可以讓他喜歡上這裡,但現實給了他否定的答案。

換房失敗後,李迪跟男友開始關注杭州的落戶信息,決定最遲明年就會離開北京。此前,他們從來沒有動過離開的念頭。「雖然一個月能賺一萬多塊錢,但天天加班,最近又在生病。」李迪感慨,北京給人希望,但又讓人絕望。

在北京漂了18年的劉渺也漂不動了。買房無望,落戶無門,孩子無法上學,重重困難現在又加上一層。不僅買不起,連租都租不起了。而回老家東北,他又將面臨找不到工作的窘境。

「你覺得你在北京處於什麼位置?」我問。

「就,還在貧困線上掙扎吧。」月薪過萬的劉渺說。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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