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東尼專欄】「融匯古今」的嶺南畫派(圖)

歷經唐朝二百八十餘年，吸收儒、釋、道三家文化，承前啟後，至宋代人才輩出，名家蔚起，畫藝俱精。元以後，畫家多重師承，且以臨摹為能事，師古人之述，而不師古人之心，慢慢造成了明、清繪畫逐漸衰微的局勢，正如近代名家黃賓虹所說的：「唐畫如面，宋畫如酒，元畫以下，漸如酒之加水，時代愈後，加水愈多，近日之晝，已經有水無酒，不能醉人，薄而無味。」

嶺南畫派，開始於清中葉，民國以來，高劍父，高奇峰，陳樹人自日本學成歸國之後，他們反對國畫停止於「師以臨摹教其徒，父以臨摹教其子」的習氣，而提倡師法自然，重視寫生。廣東美協一九六一年出版的「廣東名畫家選集」序文中曾肯定嶺南畫派的開創者，高劍父、高奇峰和陳樹人，為嶺南三傑，他們曾事師居廉，得到新的啟發，後又留學日本吸收西洋畫的技法，並融匯了中西畫法，開創了中國畫的新面貌。

居廉（1828－1904），廣東番禺人，字士剛，號古泉，和其從兄居巢並稱「二居」。他善畫花鳥、草蟲及人物，尤以寫生見長。他初時學宋光寶和孟麗堂兩畫家，後吸收各家之長，自成一家。在繼承和發展清代惲壽平沒骨畫法基礎上，再創撞水和撞粉法，筆法工整，設色妍麗，是嶺南畫派奠基人之一。在清道光以前，廣東的一些畫家與外界接觸較少，畫風陳舊無新意，始終在原地徘徊。居廉所處的是中國歷史上的晚清時代，大清閉關鎖國，拒絕外來文化，但處於對外交往前沿地帶的廣東、福建地區，西方文化隨著經濟貿易、宗教傳播來到了嶺南，便得這一地區的傳統繪畫藝滲入西洋畫法。居廉很多畫是吸收了西方植物標本圖的畫法，有油畫的感覺和水彩畫的味道。它一方面繼承了中國傳統繪畫的精髓，另一方面又吸收了西方繪畫的優秀特長。

高劍父對居廉曾有過精闢的評論：「居古泉先生廉，番禺隔山鄉人也，因號隔山樵子，為梅先生介弟。善寫生，作花鳥昆蟲，栩栩若真，蓋物體恆有妙司，故能得其神似。間為山水仕女，亦各極其妙。少游桂林，山川靈秀，領略靡遺，故所作多奇岩峭壁，丘壑古泉，與時異趨。中歲返粵，下榻東官張氏『道生園』，蒐集奇蟲異卉，專事寫生。運筆秀逸，著色艷冶，自成一派，前無古人，較之宋之曾無疑、明之陸元厚，殆有過之。生平喜作汗漫遊，偶見一魚一鳥，雖逾月憶摹。纖無差異。多作前人所未經作，花卉深得南田遺意，尤愛作小品。嘗畫《百花百果》長卷，含露迎風，雅秀絕俗；復有七十二昆蟲便面，用筆雖纖若牛毛，而神韻則飛動欲活，閩粵之間，視等珍寶，蓋吾先生生平傑構也。畫子聞名，咸集執弟子禮者逾百人；閩粵畫家，於是有居派。晚年喜仿復堂、麗堂兩家；尤多畫石，作有《百石譜》，惜未付梓」。

前期嶺南畫派受曰本繪畫教育影響較大，清未民初，大批中國人東渡日本，學習科學、技術、藝術文學。嶺南畫派提倡「折衷中外，融匯古今」的藝術主張，顯然受到日本藝術的影響。高劍父、高其峰、陳樹人都曾留學日本，選擇日本繪畫大師竹內棲鳳，橋本關雪為學習對象。以「嶺南三傑」為代表的嶺南畫派又開闢出一個新的天地，出現了一批蜚聲中外的嶺南畫派大師。

高劍父（1879—1951），生於廣東番禺。14歲拜居廉為師，專習繪畫。1906年留學日本。在廖仲愷的介紹下，認識了孫中山，並加入同盟會。1907年回國，籌備組建「中國同盟會廣東分會」，參加著名的黃花崗起義、光復廣州等活動。1912年，高劍父、高其峰、陳樹人從廣州來到上海，創辦「審美書館」，並創辦發行《真相畫報》。1923年創立春睡畫院，畫院定名為「春睡」，是取諸葛亮「草堂春睡足，窗外日遲遲」的詩意。高劍父當年在此課畫授徒，培養了關山月、黎雄才、方人定、司徒奇等一大批藝術大師。

高劍父重視透視和畫面的立體效果，設色大膽而又不拘俗套。他的作品多用水墨渲染，設色明快，層次分明，詩意盎然，具有強烈的質感。高劍父的繪畫題材較為廣泛，山水、人物、翎毛、花卉無所不能，且樣樣精到。而他的山水畫再現了南國山川的秀麗多姿。

繼現代「嶺南畫派」創始人——「二高一陳」之後，趙少昂、關山月、黎雄才、楊善深四位畫家異軍突起，被人稱為「嶺南四大家」，其中，趙少昂為後「嶺南畫派」的傑出代表，在海內外享有很高的聲譽。

趙少昂（1905-1998），擅長詩文、山水、人物、花鳥、走獸、書法，尤精畫蟬。他十六歲師從嶺南畫派創始人之一的高奇峰學畫，後通過不斷的學習和實踐，逐漸成為嶺南畫派第二代的代表者，長期寓居香港。近代畫家徐悲鴻曾稱趙少昂為「中國現代第一人，當世罕出其右者」，並詩讚「畫派南天有繼人，趙君花鳥實傳神」，足見趙少昂花鳥藝術的成就。趙少昂花鳥草蟲作品可謂以形寫神的典範。他善於捕捉各種動物最迷人的姿態，將紛繁複雜的自然萬象，以精練的筆墨表現出來。他二十多歲時作品就在民間市場流通，1929年年僅二十五歲的他居然有七件作品參加當時的第一屆全國美展，也因此成為參展數量最多的畫家之一，要知道，那一次齊白石也只有兩件作品參展。趙少昂在其一生漫長的藝術實踐中，創作了數以千計的花鳥作品，早期畫風注重於寫生的真實感，勾線、著色甚為灑脫工致，晚年則「老而愈妙」，強調神韻而能於奔放、粗狂之中見其精細之處。

嶺南畫派在技法上概括來說所表現的獨特風格是：布局重視空白；用筆注重骨法；畫面賦色艷麗；背景耆色渲染。嶺南畫派也重視寫生，所有的物像入畫，無不從寫生中得到稿本，並運用撞水及撞粉之法，還有雙鉤渲染的技巧，使畫面呈現水墨淋漓的氣韻。嶺南畫派注重內涵，強調景深，講求明暗及光影的變化，執意尋求一種美感與空間。

高劍父論繪畫創作說：「我的主張是在表現上選題命義，必須主觀堅定．而描寫形容，又須客觀的觀察現實，主題是要給人接受的目的，而客觀描寫是誘導這目的給觀眾的橋樑，這是藝術觀念與藝術手段的合一。」又說：「要忠實寫生取材大自然，即又不是一味服從自然，是由自己主見，經過心靈化合提煉而出，取捨美化，增強效果。」這種理論，代表看嶺南畫派的基本精神，也是源出於唐代畫論家張璪所說的「外師造化，中得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