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给小姐拍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有没有什么因缘?
赵:从1991年开始。当时在河南经商,经商的过程中接触到这群人,以前不了解,所以很好奇。一直到1994年,都是业余在拍。后来,到了海南,做生意亏了,这个时候同她们在经济地位上也平等了。当老板的时候,她们不说实话,平等了以后,她们觉得你和她们一样,就是一个照相的,也赚一份辛苦钱,很多想法和经历才会告诉你,把你当朋友。这个时候对研究这群人也有了更深的兴趣才开始专业拍。
新:您拍的小姐群体基本上都是底层的,舞厅、发廊之类,这些人主要的共性是什么?
赵:基本上都来自农村。农村劳动力过剩,流入城里。吃不了苦,只能吃青春饭。因为没有受过多少教育,在判断力上她们把当小姐这条路看作是原始积累,想做几年就出来。这种想走捷径的心理像传染病一样;再加上回家穿金戴银,被人羡慕,然后就一个带二个,二个带三个的出来了。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如今农村的道德崩坏,母亲也不管,想反正是女孩子早晚要嫁出去。
新:您刚才提到说她们想过两年再出来,但就目前来看,好象没有,您接触过的有没有?
赵:这个必须从整个的群体来考虑,个案说明不了问题。从这个角度的话,应该说确实是很少。这也是这个职业本身的危害性。因为这个绝对是暴利呀,能达到500%的利润率,诱惑太大了。而且退出来,退出来她们能干吗?现在下岗的、失业的都照顾不过来。回农村?凭什么你们待在城里,她们就该回去种地?!小姐问题是一个综合治理的问题,不是说靠自己自觉退出,或公安部门年年严打那么一次。严打永远只是制标不制本。
新:以您拍小姐这么多年,加上所做的研究来看,中国人对小姐这一特殊群体的心态是什么?
赵:小姐问题在中国是个隐形问题,有两个特点,一是中国社会强调主旋律,古时候是读书人不应逛窑子。在家里可以三妻四妾,但是不能出去。二是中国人的“容娼心理”,人人都知道,就是不说。
这一群体在中国是历史悠久的,并不太将之作为耻辱的事。这是一种中国特有的道德矛盾,既不完全排斥,也不完全公开化。还有一天要强调的是,性消费在国内也是历史渊源。以前是事力得女子,讲几个奴婢。现在成了自己奖赏自己。但是这种意识形态的抵触大,不利于政权的稳定,对腐败也无法约束。像老百姓对普通人的性消费其实并不关心,只有涉及到官员才会关心。但每次扫黄都是针对底层来的,而小姐在各个层次都有,只是暂时的,没用。对上面,只能反腐,以前说官员陷进去了就腐败了,实际上这样说是本末倒置,因为他腐败了才会想着陷进去。
新:您一直在强调简单的打击,清扫只是治标不治本,有没有其它解决方式呢?
赵:在中国目前的情况下,不可能。刚才已经说了,这是多方面的问题,根本还是劳动力最后要工作的问题。在1950年的时候,国家说要杜绝娼妓,那真是杜绝了,采取的是什么措施呢,全部抓进去由女教导员教授,学会以后出来全部安排工作。罚钱,检查身体,坐牢,然后放出来。放出来以后还是没工作,又回到老路上去。现在全国都在探讨劳动力的走向,想解决太难。
新:如果在当下无法解决,为何不效仿西方设立红灯区呢?这样有利于管理,疾病也不会散播,国家还有税收。
赵:这个问题人大也一直讨论。反对的人认为在社会主义这种事就不能有,有了红灯区不就是资本主义了吗?这些人只从字面上强拧本身能够解决的问题,但理论上不好突破。
新:含而不露。
赵:对。现在对待小姐的问题首先应该把其当成一种正常的社会现金现象。这是社会经济、社会结构到了一定程度才会出现的一个问题。恩格斯说过,卖淫嫖娼是维持一夫一妻的补充,而且是必要的补充。它的存在与否不能当作社会进化的尺度。不能用对或错来衡量。这就是一群边缘人,她们的状态是脱离改革中心的,只会想着先照顾自己。
新:这样岂不是赞同小姐的存在?
赵:首先应该强调的是,这个职业不是一个好职业。但出现了,必然有它的因缘。出现以后应对之加以约束,法律上不好界定,只靠警察,社会成本太大,而且13亿人,弄出1亿警察来,那哪受得了。这就需要正视这种现象后的一个方法,让社会说话,由媒体发动大家讨论,而不是几个专家关起门来瞎说。
新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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