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府张大兴与李二,为莫逆之交。李家虽屡屡亏空,但李二赋性豁达,故张大兴很器重他。
这天,李二向张大兴说起自己家中贫苦,张大兴正巧有数百两银子积蓄,因此全都拿来,交给李二去经商。相约除了本金归还外,所得利润,两人平分。
不料数年之间,李二将资本全都亏空而归,便闭门高卧,绝不与张大兴见面。
张大兴静心等待,隔了好久,仍不来见。正值张大兴因女儿出嫁,吉期临近,便往李二家登门催讨。李二置若罔闻,不承认有借钱经商之事。
张大兴大怒,遂互相争骂起来。一时间,观看的人很多。有人问张大兴,张大兴说李二没有良心。问李二,李二说张大兴是来诈骗。双方均无中人作证,难定是非曲直。
张大兴愈加忿怒,便说道:“你明天若是敢往城隍庙,对着神灵发誓摸钱,我才肯罢休。”李二轻谩地答应了。
那是因为当地人们信鬼神,相传城隍神最灵验。神前有一口熬油的锅,把钱放入锅内,理直的人,手摸不烂,否则手就会烂。所以张大兴便用这一方法,去胁迫李二。
第二天,张大兴果然来找李二,李也并不惧怕,两人便一起来到庙里。
他们撞钟击鼓,陈述前后经过。然后架起铁锅,把油熬沸,将一个铜钱掷进油锅之中,由李二去摸。李二伸手,把钱从油锅中摸出,而他的手却完好无恙。于是,众人都说张大兴的不是。既然众口所归,张大兴也无法再讲。
后来,李二从事别的生意,几年之间,满载而归。于是,便计算所欠张大兴的本利数额,亲自登门,尽数补还给他。
张大兴说道:“你我早已绝交,再也不愿收受你的银子。”
李二道;“小弟实际是向你借了银子的,怎敢负心忘德,留待来世做牛马为你补偿呢?”推让再三,张大兴始终不肯收受。
于是地方上的人,为他们谋画。当时城隍庙前,有一板桥之木,已经朽烂,便请他们拿这笔钱,改建一座石桥。并且问李二道:“既然前次是你昧着良心,怎么敢在神前发誓?”
李二笑道:“当时并非敢于昧着良心,实在担心一经承认,即须归还欠款,我是粉身碎骨也难还清。所以先到庙中去向神灵祈祷,请他暗中保佑。待日后发了财,再去报答张君。不想神灵果然依了我的祈求。”
众人听了,都笑着说道:“城隍神原来接受了你的私诺呵!”
后来那石桥造好了,因无桥名,便在桥顶上刻了“受私桥”三字。
(据袁枚《子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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