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谏大夫渤海鲍宣,上书曰:“今民有七亡(逃亡、逃避):阴阳不和,水旱为灾,一亡也;县官重责更赋租税,二亡也;贪吏并公,受取不已,三亡也;豪强大姓,蚕食无厌,四亡也;苛吏徭役,失农桑时,五亡也;部落鼓鸣,男女遮列,六亡也;盗贼劫略,取民财物,七亡也。七亡尚可,又有七死:酷吏殴杀,一死也;治狱深刻,二死也;冤陷无辜,三死也;盗贼横发,四死也;怨仇相残,五死也;岁恶饥饿,六死也;时气疾疫,七死也。民有七亡,而无一得,欲望国安,诚难;民有七死,而无一生,欲望刑措,诚难。此非公卿、守相贪残成化之所致耶?
夫官爵,非陛下之官爵,乃天下之官爵也。陛下取非其官,官非其人,而望天悦民服,岂不难哉!治天下者,当用天下之心为心,不得自专快意而已也。”
——《资治通鉴•汉纪二十六哀帝建平四年》
【说明】
纪元前3年,哀帝宠信外戚子弟及董贤等,朝廷大臣,以苟容屈从为贤良,以拱手食禄为明智,多数营家谋私,假公济己,奸利无以数计。对百姓的疾苦,却无人过问。鲍宣身为谏大夫,谏诤甚切,其言,少文(不修饰)多实,恰中时弊。
【注释】
鲍宣——渤海郡高城人,曾任豫州牧,谏大夫,官至司隶校尉。王莽秉政,鲍宣不附。因事逮捕入狱,自杀。
遮列——列队拦截。
【今译】
谏大夫渤海郡人氏,鲍宣上书奏道:“如今百姓有不可逃避者七:一、阴阳不和,水旱为灾;二、官府强迫,提高税收;三、贪官假公济私,不知满足;四、豪强大户,蚕食不厌;五、苛吏徭役,耽误农时;六、乡村聚众,警鼓常鸣,部落男女列队拦截争斗,七、盗贼抢劫,掠夺财物。这七不可逃避,还可以勉强应付。又有七种死亡:一、残酷官吏,殴打诛杀;二、刑狱之吏,处罚严刻;三、冤枉好人,陷害无辜;四、盗贼横行;五、怨仇相残;六、荒年饥饿;七、疾病流行。
百姓有七种不可逃避的损失,而没有一点利益可以得到,要想实现国家安定,的确非常困难。百姓还有七种死亡,而没有一线生存的希望,要想用刑罚制止犯罪,的确是不可能的。这难道不是由于朝廷大官与各地守令贪赃枉法,残害无辜造成的吗?
官职与爵位,并不是陛下一人的官职与爵位,而是为天下百姓的治理,才设立的官职与爵位。陛下不是为此而选取官员;在任的官员,也并非是诚心为天下百姓服务的人。如此,要想凭空讲百姓们心悦诚服,岂不是很困难的吗?
治理天下的人,应当想天下人之所想,不能只为了满足自己的意愿,贪图自己的快活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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