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農民的生老病死(二)：老的淒涼 VOA陳健報導,在不久前結束的中國全國人大和政協會議上，農民的窮困幾乎成了與會代表最關注的問題。中國總理朱鎔基在會議期間會見記者的時候甚至表示，最令他頭痛的問題就是農民太窮。那麼中國農民到底窮到什麼程度？造成中國農民貧困的根本原因是什麼？我們將連續登載美國之音記者陳健的特寫「中國農民的生老病死」，從幾個側面看看中國農村的現狀。今天是第二部分：老的淒涼。
最近，從大慶到遼陽，從四川到北京，中國的退休工人接二連三地發起聲勢浩大的示威遊行，抗議政府拖欠他們的退休金和養老金。可是觀察人士指出，跟這些退休工人相比，中國廣大農村地區的老人處境其實更加悲慘。
中國很多農村地區的貧困狀況是觸目驚心的，而處在這種觸目驚心的貧困狀況最下層的是那些孤寡老人。當記者在中國農村旅行的時候，聽著那些貧困的老年人訴說他們的悲慘處境，常常禁不住潸然淚下。來自河南省封丘縣的陳忠信老人告訴記者，過去中國政府還實行「五保」政策，使孤寡老人不至於飢寒交迫。但是現在，「五保」政策已經名存實亡了：「上邊撥下來的給老人的救濟款，都被那些當官的、掌權的貪污了。他們僅僅給老人一點兒吃的，一點兒麥子玉米等雜糧。很多村裡都沒有敬老院。」
*政府只關心城市養老改革*
陳忠信是個基督徒，一直十分關心貧困交加的孤寡老人。為了使一些孤寡老人不至於流落街頭，陳忠信在北京昌平縣的海清落村辦起了一個養老院。可是由於陳忠信屬於一個非官方的基督教會，當地政府竟然以停水斷電相威脅，關閉了這個養老院。陳忠信看著那些得不到照顧的老人流離失所，感到痛心疾首：「這些孤寡老人，吃穿都成問題，身上髒得沒法辦。用什麼錢去買衣服啊？只能穿得破破爛爛的。吃的就是糠糠皮皮的，跟牲口吃的一樣。沒辦法啊！要不就是出外乞討，去要飯哪。沒辦法啊。你看大街裡、車站上、碼頭上、地下道裡，無數的老人跪在地上，前面擱個小碗，有的擱個茶缸子，乞求過路的人接濟毛二八分錢。慈善的人也就給個一塊兩塊的。就這樣維持生活啊！」
北京幾個研究機構去年曾經召開一個研討會，專門探討中國的養老問題。然而會議自始至終都集中在城市幹部和職工的養老改革上，對於農村的養老問題隻字未提。夏威夷大學教授周曉指出，中國政府漠視農村的養老問題由來以久，而且恐怕還會長期持續下去：「中國歷來只給20%的城市人養老，而80%的農村人卻從來沒有養老制度，這是中國最大的問題。在農村，養老完全靠家裡，這就是為什麼農村人都喜歡要兒子，養兒防老啊。這種情況一直沒有改變。」
老無所養是人們最可怕的前景。既然政府不承擔這個責任，樸實的農民只有自己尋求出路，多生孩子就成了他們的第一選擇。為了使自己在年邁體弱的時候有所依靠，很多中國農民不但頂著殘酷的懲罰多生孩子，而且要多生男孩。有人說中國農民如此重男輕女十分愚昧，但是來自江西省吉安縣桐山村的王昭洪說，那是因為他們不瞭解中國農村的現狀：「農民養老送終只能依靠兒子。不能指望女兒的，女兒早晚要嫁出去的。這是現實情況。要是中國政府也給農民勞保福利，像工人一樣，農民也就不會非要兒子不可了。他們總得有人養老送終啊。」
*孤寡老人恨生不如死*
然而這樣一來勢必造成農村性別比例失調。<<華盛頓郵報>>援引中國研究人員的話說，中國全國目前男性比女性多出四千一百萬人。而在廣西等貧困省份，男孩比女孩竟多出百分之四十。有關專家指出，性別比例失調必然導致更多的人終身獨居，從而使孤寡老人與日俱增。
北京海淀區西三旗的劉鳳鋼告訴美國之音，孤寡老人增多的情況，其實現在就已經隨處可見：「在我家附近，經常可以看到老人露宿在立交橋底下，我經常看見這樣的老人，根本就沒人管他。有的時候，我們基督徒把這些躺在立交橋下的老人請到自己家裡去，你問他住在哪兒，他也說不清。我們教會的弟兄姊妹輪流收留這樣的孤寡老人。但是也收留不過來，沒人管的老人太多了。」
北京昌平縣後白虎澗村的王美如說，她拿不到養老金和退休金，一直靠女兒接濟過活。可不幸的是，她的女兒去年冬天意外死亡，她幾乎感到走投無路了。不久前，當中國人大和政協在北京開會的時候，王美如要去會見與會代表，訴說自己的遭遇，卻遭到警察的阻撓，並被軟禁了將近兩個星期，直到「兩會」結束為止。
說起自己的辛酸，王美如既痛苦又憤怒：「我們辛辛苦苦把閨女帶大了。可是現在閨女又沒了。我老了需要有人養的時候，閨女卻沒了。一個是親情上我受不了，再一個就是經濟上也沒著落了。我活不下去了。共產黨還把我看起來，因為他知道我要跟他們玩命了。現在我真是在生死線上掙扎。要退休金沒有，要閨女沒有，都走到死胡同裡了。就這樣，當局還欺負我們，還看著我們，還剝奪我們的權力，讓你活著比死了還難受。就說這事兒，合理不合理？"
然而在中國農村成千上萬的孤寡老人中，像王美如這樣敢於大聲質問的畢竟是少數。更多的人只有默默地忍受，甚至默默地死去。陳忠信老人說：「我六十多了，早死晚死都可以啊。我活那麼大幹嗎？有什麼活頭啊？在這樣的社會裏，有什麼活頭啊？活一天不如早一天死。就是這樣。」
博訊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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