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是兒子剛上小學時,星期天,早上父子倆睡足了懶覺起來,飯桌上只有兩個小圓麵包做早飯。兒子坐到桌前,一聲不吭把兩個都消滅了。起初我也一聲不吭,等他狼吞虎嚥完畢,才問:「都吃了?」兒子得意地點點頭,等著我表揚他早飯吃得多呢。「那爸爸吃什麼?」小傢伙愣在那裡了。我告訴他,兩個麵包,應該留一個給爸爸吃。我哪裡會沒出息到和兒子爭一個麵包吃呢,別說那只是麵包,即便是老子的肉,老子的血,我也捨得讓兒子統統都吃下去的。但道理一定要教給他,「教子嬰孩,教婦初來」,兒子此時不教,更待何時。道理便是「推己及人」那個道理,便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那個道理。兒子還是小把戲,對他照本宣科這些大道理他還不懂,我便就事論事教育他,「吃任何東西,不管在家裡,還是在外面,都要想到別人。」教育孩子,最要教育他不可太自私,心裏要有別人,尤其心裏要有父母,若連父母都想不到,日後到了外面,他心裏更不會有別人了,還不跟畜牲似的,讓人家看不起。
一晃,兒子上初中了。平日裡,我向兒子灌輸最多的,要算「哪怕喝一杯水也要想到別人」這句話,兒子的耳朵裡怕都要聽出老繭來了。一天吃晚飯,我有事落在了後面,等我來吃時,兒子已吃好開始做作業了。飯桌上有碗乾絲湯,這是兒子和我平日都愛吃的,但沒怎麼動。飯吃完,湯還剩小半碗,我嘰咕了一句,「湯太多了,喝不下了。」兒子一心二用聽見了,走過來,「嗨,你還嫌多,剛才我還沒捨得喝呢。」端起碗,咕嘟咕嘟喝個精光,嘴一抹,又做他的功課去了。我坐在那裡,好半天都沒起身,心裏那個高興,真是沒法說,眼睛都濕潤了。兒子曉得心裏有別人了,兒子有點像個人了,雖然他還只是個剛上初中的孩子,但比有些幾十歲的人更要像人呢。
兒子,你考不上重點高中不要緊,上不了大學不要緊,即便將來找不到一份工作也不要緊,大不了老子和你一起去開個小書店混飯吃,只要你懂道理,像個人,就好。這不是爸爸為了寫文章而說大道理的話,說矯情的話,這是爸爸的真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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