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河南省洛陽市鉬都礦冶有限公司董事長程秀儉希望和情人之間保持一種惟美的、不攙雜任何功利目的的感情。但情人林玲看中的恰恰是他手中的權力,在屢次逼他利用職權為自己做生意提供"方便"而未果後,林玲向他下達了最後通牒:要麼做好官,要麼做好情人。於是,程秀儉殺死了林玲!
據檢察機關事後調查,程秀儉任職期間確實比較廉潔,沒有利用職權替情人謀過利益。在他被捕後,河南省欒川縣人大常委會、欒川縣86名離退休幹部致函安徽省高級人民法院,請求在法律允許的範圍內對他從輕處理。2003年9月,安徽省高級人民法院判處程秀儉死刑。
董事長曲解"浪漫"
程秀儉的簡歷上寫滿了輝煌:參軍時,隨部隊出國援巴,被樹為援巴指揮部標兵;轉業到地方後,把一個處境艱難的小企業發展成為擁有1.2億固定資產的國家中型一級企業,成為洛陽的納稅大戶。他也因此贏得了人們的信任,成為欒川縣人大常委、洛陽市人大代表。然而,在家鄉的小鎮,一份不期而遇的"浪漫"改寫了程秀儉的人生之路。
1996年春天,42歲的程秀儉接到電話,在老家欒川縣冷水鎮的母親病重。他匆匆忙忙趕回老家,母親已住進了醫院,程秀儉於是決定留下來陪護老人家。一天早晨,他到醫院門口的一家商店買東西,店老闆林玲是個二十來歲、體態豐腴的女人。聽說程秀儉是從城裡趕回來照顧母親的,非常熱情地接待了他,最後還叮囑一句:都是家鄉人,生活上有什麼困難,別客氣,只管說。
攙扶老母親上廁所,是程秀儉最感為難的事情。林玲得知後,每天都到病房攬下這份"活兒"。
不久,程秀儉瞭解到,表面沉靜的林玲,內心卻很要強,孩子有殘疾,丈夫又不能掙錢養家,家裡的一切全靠她奔波打點,她經營的這個小商店就是全家人的經濟來源。
一天晚上,程秀儉路經林玲的商店,林玲招呼他進去坐坐,兩人愉快地閒聊著。林玲身上那種小鎮女人的純樸深深地打動了程秀儉……
當激情退卻之後,程秀儉內心湧起一絲不安,他想到了那些栽在女人手上的官員,然而這念頭很快被林玲的一番話吹得無影無蹤:"我和你在一起,不圖別的,就圖感覺自己像個女人。"
程秀儉在看守所裡給法官寫過一封長達16頁的信,他在信中寫道:"初遇林玲,我以為她是真正愛我的,我們之間的感情是純潔的,不帶任何功利色彩的……"程秀儉擔任領導職務多年,雖然從不對身邊的女人假以顏色,但他的內心一直渴盼一份惟美的、真正叫做"愛情"的婚外激情。在和林玲相處的6年時間裏,程秀儉反反覆覆給林玲說:"你不要把我看成董事長,你只要把我看是一個男人就行了。"但這只是他的一廂情願。
1996年5月的一天,程秀儉和幾個朋友聚會,當談到一名大家熟悉的人為了情人貪污受賄,而受到法律制裁時,程秀儉不屑地搖搖頭:"他沒有把握好自己,那個女人愛的是他手中的權力。"程秀儉心中不由得浮起林玲恬靜脫俗的面容。宴散後,程秀儉的手機響了,裡面傳來林玲的聲音,她說她到欒川辦事,已在招待所住下了。
一陣濃情蜜意的纏綿之後,林玲進入了正題,說她進了一大批手套、肥皂、毛巾,想讓程秀儉幫幫忙,作為勞保用品賣給他們公司。
程秀儉感到臉上彷彿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個大耳光,剛才還在朋友面前嘲笑別人,沒想到轉眼間就報應到自己身上,原以為很純潔的感情這麼快就變了味!
程秀儉用一種複雜的眼光打量著林玲,眼裡有失望、有悲憤,還有一種說不出的發自內心的痛……
程秀儉一把將林玲推開,他覺得自己的感情被愚弄了:"怎麼你也這樣?你不覺得像是在做交易?你到底愛我的人還是愛我的權,你要是愛我的權,咱們從此一刀兩斷!"
林玲的臉"騰"地紅了,自己可能太急於求成了。她急忙掩飾自己的難堪:"我只是要週轉資金,就3000元貨,以進價給你們,不賺一分錢。""不賺一分錢也是以權謀私!""如果讓你為難,就當我沒說,千萬別因為這影響了我們的感情。"林玲可憐巴巴地望著程秀儉。
看著林玲羞紅的臉,程秀儉漸漸恢復了平靜:林玲對他是真誠的,因為愛他,遇到麻煩事自然就想到他,自己可能太敏感了。程秀儉安慰著自己,既然是進價,公司沒有受損,就幫她解決燃眉之急吧,"你把貨送來吧!不過,下不為例!"
林玲長長地舒了口氣,認真地點點頭。
借錢安撫情人
1997年,為了便於接近程秀儉,林玲在欒川租了一套房子,將家從冷水鎮搬到了縣城。與程秀儉的相遇,讓她的渴望在內心燃燒起來, 這棵可以停靠的大樹,她要牢牢地抓在手裡。可是,她又覺得這個男人令人難以捉摸:談情說愛時,他是那樣熱情體貼,百般地順從、寵愛自己。但每次需要程秀儉為她的生意"辦點事"的時候,他總是拒絕。
一次,林玲想進一批貨銷到程秀儉的公司,以賺一筆過年費,程秀儉想都沒想,一口回絕,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積壓在林玲心中長期的不滿和失望終於爆發了:"我要生活,我的孩子要治病,我只是想做點生意,你怎麼這樣絕情地待我?我在你心中就沒有一點份量嗎?"
程秀儉看著林玲因憤怒而扭曲的臉,感到是生活對林玲的壓力,使他們的愛情正漸漸遠去,自己應該給予林玲適當的幫助。
當林玲拿到程秀儉傾囊而出的10000元私房錢時,她感到真的無法理解眼前這個男人,怎麼會是這樣?他不願利用職權為自己謀一分錢的利益,掏自己的口袋卻這麼大方!
為了能給林玲多一些補貼,程秀儉將自己的日常開銷降到了最低水平:請朋友吃飯、聯絡感情的次數急劇減少,抽煙的檔次直線下滑。
2001年春天,林玲對程秀儉說,這麼多年,因為做生意的事,鬧得兩人都不開心,她也不想折騰了,她準備把商店轉賣,然後去程秀儉的公司當一名工人,安安心心地做程秀儉的地下情人。
林玲見程秀儉默不做聲,壓抑著怒火問:"難道這個條件你都不能滿足我嗎?""公司裡沒有空缺,也沒有適合你幹的工作,總不能白白地養著你吧?"林玲啼笑皆非,她感到太不可思議了,一個有著1.2億固定資產的大企業,洛陽市的納稅大戶,手裡隨便漏漏,也能養個人,可連自己去公司任個閑職這樣的小事,程秀儉也不答應:"我跟你五六年了,過的都是什麼日子?丈夫不中用,靠你又靠不住,我都三十幾歲的人了,誰還會要我?早知道你是個有權不會用的大笨蛋,打死我也不會跟你好!"
程秀儉心情煩躁地說:"你跟了我這麼多年,應該瞭解我,你要我幹的那些事,我都做不下去。你不就是要錢嗎?我給你!"可他翻遍全身,才發現,自己已是"囊中羞澀、一貧如洗了"。
第三天,程秀儉將從朋友那兒借的10000元錢交給林玲:"你以後不要老是想著從公司掙錢,你需要錢,我給你。"林玲揶揄地說:"你給我,你能給我多少錢?"
程秀儉愣住了:是啊,多少錢能填滿這個無底的洞?為了滿足林玲,自己已借了一屁股的債,可借的錢終究是要還的,自己用什麼去還?惟一的方式好像只剩下貪污受賄。程秀儉感到恐懼和絕望,難道自己真的要重蹈那些貪官的覆轍嗎?色字頭上一把刀,看來此話一點不假!但程秀儉此時對林玲還沒有完全絕望,他想,林玲全家以前日子不好過,想從他這兒搞點錢也是可以理解的,自己以後省著點花錢,多接濟她一點,想來她不會和自己鬧得太凶。但程秀儉錯了。
2001年12月的一天,林玲來到程秀儉的辦公室,一進門就哭了起來:"我進了一批保暖內衣,賣不出去,眼看冬天就要過去了,你要是不幫我,我就不想活了……"程秀儉怕林玲的哭聲驚動公司其他人,答應替林玲想辦法。
其後,林玲堵在程秀儉的家門口和公司門口,逼程兌現承諾,嚇得程秀儉不得不從地下室繞行。在接受檢察干警的訊問時,程秀儉曾有過這樣一段坦白:"其實,在我的職權範圍內替林玲辦這麼一點小事實在不算什麼,我也曾不止一次動過這樣的念頭,可一想到自己在用權養情,我就覺得這個'情'不值一提了,我清清白白了幾十年,不能因為她毀了我在職工中的形象……"
關於程秀儉的清廉,筆者在安徽省高院看到兩份佐證,一份是欒川縣人大常委會寫給安徽省高院的公函,上面有這樣一句話:"(程秀儉)廉潔奉公,不謀私利,在企業困難的時候,從親友處借來幾十萬資金給企業……"另一份是86名欒川縣離退休幹部親筆簽名寫給法官的公開信:"(程秀儉)同工人一起拿著鐵鍬,吃在工地,住在工地……"
決不為女人撈錢的董事長舉起屠刀
2002年3月,林玲聽說程秀儉的公司要給員工們配發工作服。於是,她先在賓館裡開了一間房,然後給程秀儉打電話。程秀儉有心不去,可實在抵不住婚外激情的誘惑,他在辦公室裡來回踱了半個小時,最後一跺腳還是去了。程秀儉在懺悔書中這樣反思:"我是又想和她斷,又捨不得和她斷,如果早一點跟她斷,也不會發生後來的事!"
頭枕在程秀儉的臂彎裡,林玲柔聲說:"聽說你們要進工作服,這批貨讓我給你們進吧!"程秀儉輕輕地拍拍林玲的臉:"別打我公司的主意!你不缺錢用。"林玲噌地坐起來,臉漲得通紅:"以前,我要你公司買我的貨,你不同意也就罷了,現在是公司需要購進工作服,我去進難道不比別人進讓你放心嗎?"程秀儉搖搖頭:"不是這個問題,我早說過,你不要攙和公司的事。""那你把我當成什麼了,就只配為你提供肉體服務嗎?這批工作服必須讓我進,你要是再不給我面子,我就把咱倆的事鬧大,讓你知道我的厲害!"
程秀儉憤怒地站起來:"你太讓我失望了,難道在你眼裡,我倆的關係自始至終都是權和色的交易嗎?你能不能把咱們的關係想得純潔一點?""純潔?你也不想想,你有妻子我有丈夫,咱們的關係能純潔得了嗎?姓程的,別跟我玩純潔!天下沒聽說有純潔的婚外情。"程秀儉覺得無論自己怎麼努力,都無法挽留住曾讓人心動的美好東西:"既然這樣,我們還是趁早分手吧!"
四天之後,程秀儉辦公室的電話鈴響了,裡面傳來林玲有氣無力的聲音:"我已在賓館住了四天,絕食了四天,我買了毒藥,你再不來見我,我就服毒自殺在賓館裡。"程秀儉急忙趕到賓館。
"你還要跟我分手嗎?"面對林玲的以死相逼,程秀儉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林玲露出勝利者的笑容:"那批工作服讓我進!" 程秀儉內心充滿了憤怒,沒好氣地說:"你真是無可救藥了!" 說完甩袖而去。
程秀儉如此絕情,讓林玲從頭到腳都生出一股涼意,和程秀儉認識到現在,她不知求過他多少次,除了第一次他幫自己銷了3000元的貨,6年的時間他沒幫自己做過一筆生意。6年,女人一生能有幾個6年,自己在這個男人身上下得賭注太大了。林玲越想越傷心,扑在床上放聲痛哭。
2002年5月,程秀儉準備前往徐州簽訂合同,林玲得知後,堅決要跟他去。程秀儉想利用出差的機會和林玲好好談談,徹底解決兩人之間的問題。林玲也希望這次和程秀儉來個徹底的了斷。
5月12日,程秀儉和林玲住進了蚌埠市津廣大酒店。晚上7時,程秀儉一邊為林玲倒水,一邊勸道:"你還記得當年我們相識的冷水鎮嗎?那時你承諾要和我廝守一生,不在乎我的年齡,不看重我的權力。現在,我倆就不能好好地相處,好好地享受愛情嗎?不要老想著從公司裡撈好處。"
林玲沒想到程秀儉這次竟然先發制人,她再也無法忍受程秀儉對自己的漠視:"這麼多年,我受夠了!你太高看自己了,我憑什麼愛你這樣一個50歲的糟老頭子?你手中要是沒有權,我都不會拿正眼瞧你。"
程秀儉只覺得腦袋轟鳴,男人的自尊被一個女人踩在了腳底:"你……你居然一直在騙我!好,好,現在什麼都不用說了,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他頹然地倒在沙發上。林玲的話,把他心中保留的對惟美愛情的幻想砸得粉碎。
林玲擺出絲毫不願妥協的樣子:"你浪費了我的青春,要給我補償!第一,給我20萬;第二,你把我丈夫安排到你下屬的鉬礦當個礦長。從此以後,我不再尋你的事,否則,我到市政府告你。"
程秀儉萬念俱灰:"你真的是這樣想的?我為你借了別人的錢,至今還沒還清,你讓我再給你弄20萬,你的心可真夠狠的!"
"我的心狠?假如你能放下死腦筋,上千萬對你來說也不是難事,你打聽打聽,有哪一個當官的情人像我這樣寒磣!"
"行,說來說去,你今天非逼我去做貪官不可!告訴你,我程秀儉從不為女人撈錢,要撈早就撈了,輪不到你!"程秀儉覺得,擺在面前的路只有兩條:要麼被林玲拖下水,和千千萬萬個過不了美人關的官員一樣;要麼除掉林玲,在仕途上清清爽爽走到退休的那一天。
望著眼前這個自己愛了6年、又恨了6年的女人,程秀儉的手在不停地發抖,他一字一頓地問林玲:"像我這樣的糟老頭子,肯定沒人愛,是嗎?如果我遇到了'愛情',千萬不要相信,是嗎?你說,如果有一個人告訴你,他既想當個好官,又想擁有一份不沾一點人間煙火味的婚外情,你信嗎?"
林玲被程秀儉的樣子嚇壞了,她結結巴巴地說:"我信,我信!"看見程秀儉的臉色好像緩和了一些,她又不甘心地說:"你最後幫我做一筆生意,做一筆大的,以後我再不……"還沒等她把話說完,程秀儉抄起衛生間一截斷裂的大理石,朝林玲的頭部、面部狠狠砸去……
程秀儉在懺悔書中寫道:"我知道美色和腐敗是一對孿生姐妹,可我太相信自己了,認為自己能把握得住……我追求的是不帶功利色彩的愛情,她追求的是可以被她利用的'關係',我們像是兩條永不相交的直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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