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年前,有人許諾草民以更好的生活,條件是集中所有的物質力量,統一管理。所以當時草民的工資是非常低的,他創造的財富更多的被集中起來,成為國家的財富。由國家負責他的醫療、住房、教育、子女。一輛自行車要一百多元,而當時的工資卻是十幾塊。我想這是合理的,因為集中起來的財富給了他們食堂、幼兒園、公費醫療、免費住房。這是低工資換取來的,雖然不能很靈活的選擇,但是一切畢竟是免費的,而且據說是最大限度的利用了寶貴的資源。
接下來的事就奇怪了,又一次有人說要有更更好的生活出現,我們要走向市場了!所以我們要改革了,房子要賣給個人,醫療要自己交保險,幼兒園和食堂要交給專門的公司管理。我奇怪的是,一個工人,忍受了40年的低收入,原本是他創造的大部分價值被國家統一徵收,已經變成了他的住房、醫療費用、大食堂,這些東西本來就應該屬於他的,現在憑什麼要他去用自己嘴裡、身上一點點扣出來省下的錢去把本來就屬於自己的東西再買回來?!有人又說,我們已經考慮到大家許多年來的貢獻,所以一套房子在各種政策的平衡下只要一兩萬塊就可以買下來。我就更奇怪了,這好像是已經很體諒了,草民很是佔了很大的便宜了。可是,按照當年的承諾,草民本該一分錢不花的啊!幾萬塊是可以拿出來的,可是這是在付出了40年的長期付款後自己省下的錢啊!本該一分不花,變到了「僅僅花幾萬塊」這有本質的不同的啊!草民憑什麼要去花錢買屬於自己的東西,一樣東西交兩回錢?最後,終於有人說,這叫陣痛,是必須付出的代價。我頓時明白了,一代人對於我們的整體,也是野草,所以也是可以被犧牲的。
那麼那些承諾怎麼辦呢?我不敢說出「欺騙」這個傷人的單詞,所以我懷疑「信用」和「信任」這兩個單詞。於是我把目光投向了大蕭條時代的「羅斯福新政」,這個國家在1860年承諾自己的國民,政府將是「民治的、民享的、民權的」。所以在最困難的時候,國家承擔起了銀行的信用,美國人在門口掛著藍鷹標誌的銀行前排起了長隊。當一個家庭的四個兒子都已經戰死沙場的時候,有的國家會花費更多的人力物力去把最後一個小兒子接回來,免除他的作戰任務。而不是英雄母親把最後一個兒子送上戰場,讓最後一個兒子去繼續完成一個家庭對國家已經本來超額完成的任務。還有的國家承諾過自己的國民,「世界都已經拋棄了我們,我們絕對不會拋棄自己人。」所以當自己的士兵冰涼的軀體倒在戈蘭高地而沒有回到祖國懷抱的時候,他們不惜再次發動集團衝鋒,更多人倒下而換取那一具冰冷的屍體。
我再次拿出了字典,看見了「尊重」這個單詞。當一個國家對哪怕是個體的生命和尊嚴表示出充分尊敬的時候,當一個國家承諾了人民並勇敢承擔了對人民的諾言的時候,它就為人民所尊重。只有我自己不被當成是草,而是一個人那樣尊重的時候,我才會有為這個國家去死的衝動;我才會在國家艱難的時候,向國家銀行捐獻自己的金銀,作為國家的硬通貨儲備;我才會在所有的社會活動中堅持我的原則,保證我的信用,努力的工作而不是消極怠工,誠實的納稅而不是拚命逃稅。因為我的國家關心我,尊重我,所以我也關心它,尊重它,並且願意將我的命運和他息息相關,願意為了他而去犧牲自己。因為我知道即使是我去死神那裡了,我的家人,我所愛的人,依然會在國家的懷抱裡,他們依然會被尊重,會被關心,會過上承諾中的幸福生活。因為我信任自己的國家,就像信任自己一樣,當我明確它必然走在它承諾過的路上,它張開雙臂平等的、無差別的擁抱它的每一個子民的時候,我願意死在自己的工作台上,願意在險惡的工作環境的奮鬥,願意在戰場上微笑著倒下。我沒有顧慮,沒有恐懼,我以為自己是榮耀的,能為這樣的國家而努力犧牲是我最大的榮耀,我相信我無論是在現實中或者天堂裡,我都將上升進入榮耀之堂。
這和我自己被動的犧牲掉是兩個概念,我不願意象壓倉的石頭,在漏水的時候,將我拋進大海。草民其實需要的很少,只需要你把他當個人看,尊重他而不是輕視他。當社會的每個個體都如同外國元首一樣尊敬的時候,這個國家將是偉大的,不可戰勝的。如果我是那條船上的水手,船長如同愛自己的兒子一樣的愛我,在船漏水下沉的時候,我願意放棄我的救生圈,跳進冰冷的海水裡,自願去做那塊壓倉的石頭,把更多生的希望留給我愛的船長。
而當以任何藉口將我犧牲掉的同時,當以任何藉口對自己的承諾的食言解釋時,很難想像我的理智會告訴我自己,要堅持道德力量的約束,要有責任和使命感。當將軍吹響進攻的號角時,面對戰場,我是茫然的,因為我不知道為什麼而去戰鬥,為什麼要去冒生命的危險。當我死亡了以後,我的家人除了一紙電報以外,生活因為我的離開而變得困頓的時候;當我被俘虜歸來,我並沒有被認為是已經對國家盡完了義務的英雄,而是像一塊恥辱的傷疤而用盡辦法遮蓋住的時候。我也許依然會往前衝,因為我需要殺死敵人而活下來。我的命運是非人,所以我只是一臺殺戮的機器。我的身上是鋼印的出廠序列號,我還能創造價值的時間就是我的產品保質期,我被犧牲和放棄的原因是我已經是過期產品。
《後記》
我再也不能對身邊發生的一幕幕的不幸的事情視若無睹。他們處在這個社會的最底層,他們的遭遇無人關注,他們的聲音沒有人願意聽,他們的痛苦無人給與哪怕只是最廉價的慰藉。
我沉默,因為受壓迫。我控訴,因為我憤怒。
我不會再像犬儒主義者一樣躲在自戀上的小圈子孤芳自賞,我要像那離弦的箭奮力飛出。雖然我的力道不足,甚至我不知道仇恨的目標在哪裡,但我仍將飛出,哪怕會立刻「砰」然墜落。
也許每個人都會有煩惱,領導要為每天喝不完的革命小酒發愁,款爺要為到處找不到處女發愁,王朔之流要為怎樣出名賺錢發愁,衛慧等人要為中國男人的陽痿發愁。這是一個黑白顛倒,是非不份,冷酷無情的社會。
我每天下班都很晚,常常會買個燒餅回家,雖然我並不喜歡吃。賣燒餅的是個瞎了右眼的老太婆,因為沒有路燈,她在攤上挂了個手電筒筒照明,一個餅只賣0.5元。我住在湖北的一個小城市,冬天的晚上非常冷。可從晚上7點中一直到12點整,都會有無數年齡不超過10歲的小女孩在賣花。每次看到她們,我常常會想起上學時候學過的一篇課文「賣火柴的小女孩」。
一個衣食無憂的人永遠也不會體驗到挈訶夫《苦惱》裡所描寫的馬車伕的痛苦。我也是處在社會底層的人,我每週工作7天,每天工作9小時,打開一個網頁要5分鐘,但我仍要說出這些話。為了我,也為了更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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