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我是他的班主任,又剛講了「關心群眾生活」的文章,關心他,幫助他,義不容辭。當時如果我能給他找一點食物吃,他會穩定下來繼續上課,但是我能給他吃什麼呢?
前一天下午,在全校教職工大會上,抓生活的黨支部副書記鄭重宣布:這個月我們增加了一點副食,每人一塊醬豆腐。會後我立即到學校食堂去領,那是一塊半寸多厚二寸見方的普通的紅色醬豆腐。我放在碗裡,端著回宿舍,本想做晚飯的佳餚,但它的扑鼻的香氣,使我無法抑制強烈的食慾,因而在半路上就把它吃掉了。
有位教育家說:「對人由衷的關懷,這就是教育才能的血和肉,教師不能是一個冷淡無情的人。」這類的名言,我早已銘記於心,但在那生活物質極度匱乏的年代,有什麼辦法呢?自己已經因飢餓多次浮腫了。
當時我二十多歲了,本市無家,住校。節糧度荒前,每天堅持長跑鍛練,飯量較大。度荒以來,每天按定量在學校食堂吃飯,飯後總覺得餓,於是就吃點咸菜或喝點醬油。如此之後,口渴,就多喝水,來個水飽。運用此法不過幾天身上就浮腫了,渾身無力,勉強支撐著上課。浮腫後領到國家補助的一些黃豆、棗等,身體有所好轉,可是補助過後不久,又浮腫了。發動班裡的學生互助也是行不通的,因為學生經常有因飢餓而不到校上課的,可以說都已自顧不暇。
於是我只好和藹地對他說:「回家吧,回家喝點熱水,好好地睡一覺會好一些。明天不就可以借糧了嗎?(那時每月25日開始,可憑糧本在糧店裡購買下月的定量糧,叫借糧)借了糧飽飽地吃一頓吧!」其實我有切身體會:餓著肚子是睡不好的。但在那種尷尬的情況下,我也只能這樣安慰他。
《天津老年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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