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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裡逃生之後,我上了「北青」的頭版

 2007-05-28 21:34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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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上網,不小心看到了一個朋友從QQ裡發出的一張圖片, 是「四個警察與一個農民」的故事。從畫面上看,那個農民躺在地上,好像是「睡」著了,四個警察在往他的頭上澆水,可能是想把他弄醒。

關了電腦,腦海裡不斷地出現著那個農民的身影,重複的幻覺又勾起了我對那個「好日子」的回憶。

200487日,如果沒有亞洲盃的出現,這一天與任何一個週末都不會有太大的區別。但是就在那一天,一直實力不濟卻又超常發揮的中國隊竟然跌跌撞撞地在自家的門前闖進了亞洲盃的決賽。對手不是別人,正是一提到它的名字我們的熱血就會往上一湧的老冤家——日本!

我想,作為一個還算鐵桿的球迷,那一天,我沒有理由不出現在北京的工人體育場。

1920分,萬眾期待的中國隊步進球場。在中圈附近,他們打出了橫幅「中國足球隊感謝全國球迷的支持和關愛」。看了這麼多年的中國足球,這一次,他們總算說了句人話。

比賽在一片紅色的歡呼聲中展開。很快地,日本隊便由一個名叫夫吸蟲屎的傢伙攻入一球。但是8分鐘後,中國隊便由老帥哥李明打進了扳平的一球。那一刻,工體的六萬人幾乎全都精神失常了,突如其來的喜悅將工體變成了一片歡樂的海洋。

然而,好景不長,第65分鐘的時候,日本隊的中田浩二亂軍之中用手將球拍進了中國隊的球門,就在雙方球員都愣住了的時候,那個挨千刀的科威特主裁判卻將手指向了中圈弧——進球有效!而當李毅的單刀球最終沒有趟過川口能活的十指關的時候,我知道,中國隊已是無力回天了。

90分鐘之後,隨著法迪的一聲哨響,再一次被日本鬼子打回原形的中國隊帶領著他們忠實而又可憐的球迷們從天上回到了人間。那一刻,巨大的失落和憤怒籠罩著工體的每一個出口。情緒激動的球迷圍住工體的大門不願離開,憤怒地聲討著裁判的不公和對手的卑鄙。在工體的東門,我看到幾輛「本田」和「豐田」被一群情緒激動的球迷把其車身玻璃砸得稀爛,可憐的司機卻只能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根據事先的電話約定,我與兩個東北的朋友在一個酒館裡見了面,因為同樣的失落和傷感,我們藉著「雪花」邊喝邊罵,邊罵邊喝。差不多到十二點了,我們才意猶未盡地從酒館裡出了門。

但時,當我們走到崑崙飯店前的一個「十」字路口時,卻被一群警察攔住了去路,他們說什麼也不讓我們從崑崙飯店門前經過。當時夜已經很深了,路上的行人也不多,我們很不理解。我們要回到酒店,必須得經過崑崙飯店,而且因為崑崙飯店的原故,只有這一條路我才稍微熟悉一些。於是一個要走,一個要攔,我們就爭辯起來了。可是,理論了半天,他們還是不讓我們借道。要知道,與我一起的那個朋友還是北京某廣電單位的一個體育節目主持人,(前段時間,我還看到他在鳳凰衛視與黃健翔一起主持了「天天運動會」)人家那可是靠嘴皮子吃飯的,絕對是能言善辯的主兒。但是,秀才遇到了兵,有理說不清,我們只好沿原路退回了。

本來中國隊輸了球,我們幾個心裏就不痛快,現在卻又被攔著不讓我們過道,心裏就很是有些不平衡。於是,在退回到「十」字路口這邊的時候,我忍不住扯起嗓門放聲高歌: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

就在這時,我忽然聽到身後一聲大喝:別讓他們跑了!當時,我還以為是警察們在追捕哪一個抱頭鼠竄的小偷呢。誰知,還不容我回頭,我的脖子被人用胳膊肘兒鎖住了,緊接著,驚天動地的一拳就砸到了我左邊的太陽穴上,我被打倒在地上,五六個警察立刻圍攏上來,對著我一陣亂踢。頓時,我眼前一片金星,整個腦袋轟然作響,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記不清過了多久,我慢慢地醒過來了。我想看清我的位置,但是我的一個眼睛卻睜不開了,視線很模糊,我看到「崑崙飯店」的霓虹燈是一片朦朧,原來,我還躺在崑崙飯店門前的馬路邊上。我下意識地活動了一下身體,渾身上下一陣鑽心地疼痛。往近處看,一個女警坐在離我差不多兩米的地方,其餘的警察三五成群地在高聲談笑著。剛才與我一起喝酒的兩個酒友卻不知去向。

我得感謝剛才喝下去的幾瓶「雪花」,是它們及時地轉化為尿,把我脹醒了。

我於是掙紮著爬起來,有氣無力地提出要尿尿,那個女警察還算客氣,說:「你自己去找個地方尿吧。」當我搖搖晃晃地走過那一堆警察身邊的時候,不知是哪個家教不嚴的傢伙還拿我開涮:「喲嗬,這會兒怎麼不唱啦,剛才不是唱得挺好的嗎?」在走過我剛才倒下的「十」字路口的時候,我發現,身邊竟然沒有一個警察跟著,難道他們是有意讓我「逃跑」的?

由於夜靜人稀,再加上膀胱吃緊,我並沒有找到廁所就直接在崑崙飯店的馬路對面尿了起來,我承認,那一刻我是完全忘記了「五講四美三熱愛」。尿完了,我的思維差不多也就清醒了,儘管渾身還是鑽心地疼痛,但是,我已經非常清醒地認識到了自己的處境:我白白地被他們打了一頓!他們不派人看管我尿尿,就證明此時此地剛剛尿完的我已經完全是一個合格的公民了,我現在要去向哪裡,跟他們無關。如果我回去再找他們理論,那一定是自找沒趣,誰都不會證明我是被他們打的。再說了,是誰動手打的我?長的什麼模樣?我說都說不出個一二三。因為我根本就沒有來得及反應,就被他們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放翻了。

想到這裡,我又回到了那些警察們的眼前,大模大樣地攔了一輛出租車,在他們的注視下,一瘸一拐地上車走了——他們果然沒有攔我!

回到酒店,我清理了一下戰況:錢包還在,手機不見了,手錶還在,但錶殼被打破了。對著鏡子,我終於看清了自己的模樣:我的右眼成了熊貓眼,左邊嘴角被打破了,整個臉頰腫得像個葫蘆。脫光了衣服,我看到我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讓我感到欣慰的是,我呼吸順暢,這證明我沒有內傷,我手腳能動,這證明我沒有骨折。看來,畢竟只是人民內部矛盾,不是敵我矛盾,他們下手還是有區別的,並沒有往死裡打我。

第二天上午,我動身回深圳。在出租車上,我看到司機坐位旁邊的《北京青年報》頭版上赫然刊登了我昨晚在球場內的一張大幅相片。我還以為我看錯了呢,便使勁地揉了揉另一個還在工作的眼睛。都說一目瞭然,沒錯,那就是我!畫面上,我神情凝重,眼含淚花,高舉著「我愛中國」的圍巾,那個時刻,正是日本人上臺捧杯集體狂歡的時候——一切盡在不言中。

坐飛機的時候,安檢員不讓我登機,說我的實際相貌與身份證上的相片出入太大,看不出是同一個人,堅決地拒絕了我。沒辦法,我只好又打道去了北京西站。

回到深圳,父母都嚇了一跳。他們沒有想到,出門時還活蹦亂跳的兒子,回到家裡卻變成了「豬頭」的模樣。他們拿出了當天深圳出版的各類報紙,上面都或大或小地刊登了那張由新華社向全國轉發的新聞圖片。但是,因為我的被打,沖淡了那些報紙帶給他們的歡喜。

下午,我去龍華醫院做了全面的檢查,醫生告訴我,除了左耳膜被打穿孔破裂之外,其他我全身正常。這讓我感到很是欣慰,這說明:一、我的生理器官懸掛系統較好,肝、脾、腎等容易破裂和移位的物件都還在原地待命。二、我有一副好皮囊,多年綠茵場上的合理衝撞沒有白練,具備了一定的抗擊打能力。三、五官沒有破相,繼續端正,這說明老天有眼,神目如電,他們都在照看著我,我能從各位京城捕快的亂腳之下死裡逃生,上天的保佑是功不可沒。唯一感到不爽的是以後聽不成雙聲道的立體聲音樂了,再好的CD傳到我的耳內也自動轉化成了單聲道。

事後,每當我想起這件糗事的時候,心裏都怕得要命。尤其是當我一次又一次地看到某某警察把疑犯脾臟打破,某某警察把疑犯的腎臟踢掉,某某警察失手打死疑犯的報導時,這種後怕就更加真實而強烈——那天夜裡,那麼多的警察,那麼混亂的場面,任何一個警察下點狠手,踢正部位,我的小命可能就得戛然而止了。並且,就是死了,家裡人可能連找個說理的地方都找不到。因為事後我才知道,當時中國隊與日本隊都住在崑崙飯店,如果我運氣不好真的被打死在崑崙飯店門前的馬路上,最多也就是為人民警察平息球迷暴動作了一點小小的貢獻了。

想到這裡,我得說句天地良心的心裏話,我要真心誠意地感謝200487日當晚在北京崑崙飯店門前執勤的那一群警察!感謝他們手下留情,感謝他們腳下積德,讓我沒有命喪京城,最重要的是讓我在身體沒有損失一個生理器官的情況下全身而退!

只是不知道,如果我真的死在京城,新華社的那個照片還會不會向全國轉發?轉而我又想,如果我真的死在京城,按照我的推算和假設,新華社可能還來不及撤下我的相片,因為,他們不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就確立被警察們失手打死的那個球迷就是第二天要見報的那個我。如果真是這樣一來,那就有些搞笑了——一個被執勤警察當街打死的球迷,第二天竟然被新華社用大幅的相片向全國報導。

當然,這一切都是假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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