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智興是四川成都的一個富家公子:五年前,他到澳大利亞堪培拉學習繪畫,並與澳洲一農家姑娘相愛。2005年秋天,黎智興攜妻子回成都老家,講述了一場始於臭乳酪的有趣愛情……
邂逅一個澳洲的鄉村姑娘
那天我沿著墨累河廣袤的原野行駛,一邊聽著音樂,一面欣賞著澳洲旖旎的自然風光。我到達了臨近北艾爾湖一個叫維奇的小鎮,穿過小鎮進入一望無際的牧場,只見木柵欄、羊群,還有那帶著晶亮水珠的草枝,我不住地按動相機,拍攝下一個又一個美好景致。天已漸漸黑了,我走得太遠,早已不見了自駕的越野車,原先打算就近找一個旅館投宿的計畫落空了。
我一陣發慌,快步穿過一片樹林後,終於看到隱隱約約的燈光。「有人嗎?」我大聲喊道。門「吱」地打開,出來一個姑娘好奇地打量著我,我告訴姑娘自己迷了路。姑娘看了看我,然後一聲不響把我帶進了一間很大的木屋。裡面一大群人正在吃晚飯。一股濃烈的又臭又奶腥的味熏得我淚水差點流出來。主人的桌上擺著麵包、自釀的葡萄酒,還有長著藍綠色霉點的乳酪,他們熱情地邀請我吃晚飯。早已飢腸轆轆的我顧不上客套,大口吃麵包,然後強忍著,對準那臭臭的乳酪一口咬了下去。奇蹟發生了,臭不可聞的乳酪在我口裡變成了滋潤香滑的美味,太棒了!敢情這玩意象我家鄉的臭豆豉、臭豆腐,奇臭無比,吃上去香潤可口,我找到了家的氣息。我老爸就是靠開臭豆腐、臭豆豉作坊起家的。
這是芬奇一家子和他們的幾個雇工,他們以製作黑山羊乳酪為生。姑娘是家裡的寶貝女兒,叫路易絲·芬奇,燈光下的她顯得豐滿健壯,有一雙像澳洲天空那樣碧藍的大眼睛,紅扑扑的臉上冒著熱氣,嘴角掛著寧靜而好奇的笑容。我內心被什麼東西觸動了。那天晚上,我洋相出盡。先是我喝了幾杯純羊奶後肚子咕咕作響,一連上了好幾次廁所,引起主人家一陣陣發笑。後來在主人盛情邀請下,我接連喝下幾大杯葡萄酒,原本就不勝酒力的我,加上旅途勞頓,幾杯酒令我說起話來結結巴巴。這天晚上,我醉臥在芬奇家。
第二天天一亮,路易絲的哥哥在幾公里外的維奇鎮一片草場找到了我的車子,我並不急於趕回學校,索性借宿在這個純樸的人家,我想看看黑山羊乳酪的製作過程,順便再畫一些畫,當然,再悄悄多看幾眼路易絲。
乳酪的製作十分辛苦,每道工序,是交互輪換著循環進行的,幾個步驟都很耗人體力並需技巧。聽說澳洲農家自製的黑山羊乳酪連許多歐美人都吃不來,那濃烈的奶腥和特有的臭味,可與世界乳酪之王、法國的侯克霍藍霉乳酪相比。頭兩天,很少做體力勞動的我沉浸在澳洲原野的古樸風味之中,又是畫畫,又是攝影,路易絲幾幅勞動時的照片是我最滿意的作品。接下去,我提出要幫忙擠奶,我手忙腳亂,羊就是不聽使喚,使勁把身子往後拖,揚蹄重重地給了我一下,我的一隻眼被踢成了熊貓眼,還把我弄得一臉都是奶水。路易絲在一旁偷偷地笑,然後仔細地給我上了些藥膏。路易絲給我上藥膏時動作溫柔,一陣溫馨的氣息吹到我臉上。這天晚上,我的腦海裡儘是路易絲的形象。
那幾天我彷彿誤人桃花源中的人,幸福得叫我不知東南西北。在澳洲,居然有這等清新自然的農牧場,還有對我手提電腦好奇的鄉村姑娘路易絲,她不像都市姑娘那樣百般修飾,反讓我生出許多好感。有一天,我在草圖上作素描,不知不覺地,儘是路易絲的形象,我發現自己已痴痴地喜愛上了路易絲。
一週的時間很快過去,分別時,憋了很久,我試探著問路易絲:「你願意到遙遠的中國去看看嗎?看那裡的美麗山河和好客的人民,品嚐我家鄉那跟黑山羊乳酪一樣聞著臭,吃起來香的臭豆腐、臭豆豉。」路易絲一下羞紅了臉,點了點頭。我高興壞了。
老爸反對我與路易絲相愛
回到學校,我興致勃勃地把在牧場拍的照片整理出來貼滿房間,十來張路易絲的寫生圖畫博得了老師的稱讚,並給我開玩笑說:「你這個來自中國的富家子該不會愛上我們澳洲的農家少女吧?聽說貴國講究門當戶對的喲。」老師的話不是沒道理,我老爸這輩子視為最成功的事,就是從農村「殺」進了城市。我暫且不忙給急性子的老爸說。假期到了,我打電話給父親,假稱想多畫點畫,這個假期就不回去了,未了,我請老爸有機會給我帶點臭豆腐、臭豆豉來。氣得我老爸在電話那頭吹鬍子瞪眼睛,責怪我放假了都不回家看望老爸。說那麼遠的,你不想念老爸,想念什麼臭豆腐。
隔天以後,我就急匆匆地趕到了芬奇家的農牧場。這次,我打算在空氣清新的牧場幫芬奇家幹活,把自己文弱的身子骨鍛練一下。當然,我又可以見到朝思暮想的路易絲,吃到美味的「臭」乳酪。
路易絲開始手把手教我做活,一聞到路易絲身上鄉村女孩特有的青草飼料味和少女的體香味,再苦再累,我都渾然不覺。
此時,維奇鎮舉行了一年一度的農牧場體育運動會,這是全鎮的狂歡節。我報名參加了劈柴比賽。我想改變文弱的形象。哨聲一響,比賽開始,我對準柴堆猛掄斧子,那些大塊的木頭四下亂蹦,其他幾個身強體壯的男子都劈了一大堆了,我才劈開了幾根,引得人們陣陣善意的笑聲。
下午,我參加了背姑娘的比賽。路易絲愉快地給我當搭檔,當路易絲搭上我的背時,她小心翼翼的樣子彷彿怕壓壞了我。「沒事,你放心吧。」我說。發令槍一響,只見七八個小夥子背著姑娘奔跑如飛,我吭哧吭哧最後一個到達終點,一下跌倒,兩人被泥漿濺了一身。這場比賽結束後,路易絲帶著我回到家裡,在院落一個木質的簡易沐浴間,路易絲示意我先去沖沖。等我出來後,路易絲已把外衣除去,用一條浴巾裹著大方地欲進去沖洗,那露出的部分肌膚白裡透紅,我抑制不住一股創作衝動,提出要為她畫一幅沐浴中的少女圖,路易絲臉微微一紅,默許了。
半個小時後,一幅素描完成,我揀起路易絲的衣裙一一遞給她,「叭」地一聲,一本小冊子從路易絲的衣袋裡掉出,是《澳洲人學漢語》的初級教材。我頓時明白了什麼,一把將她抱住就開吻……
「路易絲,告訴我,你真喜歡我嗎?」我動情地問她。路易絲想了想,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第二天,在堪培拉的同學給我電話,告訴我,有一個老爸的熟人利用出國旅遊之機,給我捎來了臭豆腐、臭豆豉。在我貼滿路易絲照片的寢室,來人只坐了片刻,便匆匆離去。
很快,老爸給我打來電話,正如我所料,出身農家的老爸堅決反對我同澳洲農家女戀愛:兒子,你自小生長在城市,沒有在農村呆過,你老爸我是從農村打拼出來的,你知道城鄉差別有多大嗎?我耐心地給父親解釋,在澳洲,鄉村的人生活得並不差,最寶貴的是,他們生活得幸福自在,在勞動中充滿喜悅。人家路易絲家還有廣闊的牧場呢!老爸不容我多說,一下挂了電話。老爸的態度叫我心事重重。異國男女的婚戀,起碼應得到家庭的認同,老爸這麼愛我,辛勞了大半輩子,我真心希望我的選擇能被他接受。看到美麗的路易絲在認真地一句句學漢語時,我的心都碎了。
此後一段時間,我每隔一週或半月都來看望路易絲,卻閉口不談把她帶到中國去的事。路易絲似乎覺察出了什麼。
一個週末晚會上,路易絲喝了很多酒,讓一個叫尼克的小夥子帶著自己跳了很多舞。這天晚上,路易絲並不看我,也拒絕和我共舞。我沮喪地想,路易絲可能並不愛自己。我多麼軟弱,在牧場盡出洋相,一定不配男人二字。
聖誕之夜,同學們瘋狂派對,大夥都喝了點香檳,有人提議搞遊戲,給一個姑娘臉上塗了奶油,然後抽籤叫一個男同學去舔乾淨,結果,我被抽中。正當我滿臉通紅去舔時,我哪裡知道,這一幕會被趕來看望我的路易絲看見呢。總之,在同學們瘋狂的喧鬧聲中,我看到了路易絲的背影,我飛奔出去,路易絲不聽我的解釋上了的士,絕塵而去。這一天晚上,我整夜未眠。
臭味相投的愛情終於結果
次日,我給老爸挂了個電話,表示自己將自食其力,不需要家裡的經濟支持了。之後我立即登路易絲家門,要求留下打工。路易絲忽然對我說了句漢語:「我家不歡迎小男人。」她那怪兮兮的發音令我忍俊不禁。「路易絲,你能開口講中文了!?」路易絲反問我:「難道我就不能學中文嗎?」「那好,」我說,「我就告訴你,我失去了經濟來源,只能在你家農場打工過日子。」路易絲說:「那,我家暫且收留你這個落難的公子。」我興奮地說:「願意為您效勞。」看準機會,我連忙給路易絲解釋了舔奶油事件。路易絲表示,自己早忘了呢。
日子一天天過去,算起來,我有兩年沒有回家,我十分想念老爸和家人。善良的路易絲看出來了,她勸我不必再為她而與老爸鬧翻,叫我回去看望家人。路易絲的善良、溫柔更深深打動了我,我決心想方設法,把倔老爸的老觀念扭轉過來。我繞道而行,頻頻給兩個哥哥和母親打電話,還把我拍攝的照片寄給他們。當然,其中包括路易絲的照片。這些努力開始發揮作用,等我再次打電話給老爸時,他的口氣沒有那麼硬了,我見縫插針說:「路易絲與我們家有緣。」老爸問怎麼個有緣,我靈機一動,說臭味相投。老爸在電話那頭詫異地問道:「小子,你說什麼,臭味相投?」我說:「是的,臭味相投,我們家鄉的臭豆腐、臭豆豉她一吃就喜歡得要命。」「有這種事?臭哄哄的臭豆腐臭豆豉,外國女孩一吃就喜歡上了?」隨即,老爸還嘟噥一句什麼,聽上去語氣有點舒緩了。終於,老爸發話了:「臭小子,假期都快完了,你快把你那個澳洲女朋友帶回來吧。」我高興得跳了起來,故意說:「老爸,她可是農家女啊,是什麼原因叫你改變觀念了?」老爸說:「她吃得來我家的臭豆腐、臭豆豉,就能進我家門。」
我終於帶路易絲回到了老家。也許是天生有緣,連歐美人都掩鼻的黑山羊乳酪一下就征服了老爸,他一面嚼,一面連說:「好,好!」見路易絲是這般美麗的女孩子,老爸假意生氣:「小子,你為何不早早把路易絲帶回來?」我說:「老爸,您忘了。不是您。我不早就帶回來了嗎?」當著眾人,老爸說:「小子,你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2005年5月,我老爸老媽來到維奇鎮,見證了我和路易絲的婚禮。儀式上,除新娘手持一束花外,司儀不知從什麼地方聽說了我和路易絲的愛情故事,別出心裁叫我托個盤子,挽著路易絲行走在教堂的通道上,盤子裡裝的是:黑山羊乳酪、臭豆豉、臭豆腐。結果呢,可以說是臭氣熏天。大家都樂不可支。我老爸笑得好不容易直起腰,指著我說:「小子,你的愛情可是臭不可聞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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