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年前，因為美國政府福利政策的改變，許多計畫只限於美國公民才可享用。為繼續保有醫療保險及其他福利，母親在七十歲時，不得不參加美國公民入籍考試。
從未上過學的她，除了麻將牌上的一到九和萬、中、發等十二個字及OK和thank you兩句英文外，可說「目不識丁」，如何考試，是個大問題。幸好，美國政府還滿人性的，允許不識字且在美國居住多年的長者，用自己的母語應試，移民局有翻譯協助，只要應試者知道一些簡單的美國歷史和法律即可。既然如此，我整理出一些考古題，讓母親強記。
考試當天我起了大早，帶著母親趕赴移民局。第一次上考場，老媽心情難免緊張，我告訴她，有我在不要怕。到了移民局，遞上通知書，就在大廳等候。約莫一個小時，叫到媽媽的名字。她一人進去，有個中國女子翻譯。可是不到十分鐘，老媽紅著臉，拿了張紙出來。我趕緊迎上前去，問怎麼回事？她哭喪著臉說：「你不在旁邊，我心情緊張，腦筋空白。他們叫我在一張紙上簽名，我手發抖，名字都不會寫了。後來給我一張紙，就讓我出來，我真笨！」那張紙寫著：「台端參加公民考試沒有通過，請於某月某時再來應試。」我安慰她，公民考試沒什麼大不了，我們下次再來！
一個月後，我們又出現在移民局大廳。等不了多久，一位非洲裔中年女士呼叫母親的名字，我們上前答應。她帶著我們走到大廳旁的一張空桌子坐下，手上拿著老媽的文件問我：「你是應試者的什麼人？」我答：「我是她的兒子！」又問：「你會英文嗎？」「我會！」「你願意作你母親的翻譯嗎？」「當然，有何不可！」她自我介紹：「我是你母親的主考官，她現在可以考試嗎？」我心中暗吃一驚，編了一個善意的謊言告訴媽：「這位女士是移民局裡的練習官，專門為考公民的人做考前練習，讓你們容易考上。」老媽點頭笑笑，表示明白。主考官說：「請你母親舉起右手宣誓，表示她所說的話都是實話？」媽舉起右手照做。主考官英語問，我中文翻譯，考試開始！
第一題：「美國第一任總統是誰？」不出所料，就是我準備的第一題。老媽答道：「華盛頓。」雖然答對，如果加上「喬治」就更完美。
第二題：「美國國都在哪裡？」我擔心她會答「喬治華盛頓」，故意說：「練習官要您再練習一次剛才的答案。」媽大聲的重複一次，主考官點了點頭。
第三題：「美國現任總統是誰？」她氣定神閑答：「小子不死。」我的媽呀！您那濃重的鄉音，幾次糾正都改不過來，尤其在這個時候還出狀況。主考官皺一下眉頭，好像在確定回答的是不是「喬治布希」。她不出聲，似乎默認了。
第四題：「紐約市現任市長是什麼名字？」糟糕！怎麼沒想到這一題，看樣子要吃鴨蛋。突然，腦筋裡電光石火一閃，問媽：「小萍和囡囡的英文名字是什麼？」老媽不假思索的回答：「Julie An-nie。」哈！哈！紐約市長不就是「朱利安尼」嗎！管他英文怎麼寫，發音接近就行了。小萍和囡囡，是老媽的孫女和外孫女，從小把她們帶大，名字熟的不能再熟了。
第五題：「美國國旗有幾顆星星？」我讓媽媽做出五十的手勢。她伸出五個手指頭，再伸出雙手錶示十。我立刻說：「Her answer is fifty stars.」主考官滿意的點了頭。
第六題：「美國國旗有幾個橫條？」老辦法，我讓媽媽做出十三的手勢。我說：「Her answer is thirteen stripes.」
第七題：「美國國旗有哪幾個顏色？」真巧！我們在大廳等候時，牆上挂了幾張半圓型紅白藍三色的布帽，我趁機告訴老媽，美國國旗的顏色就和這個一樣。媽抬起頭，指著布帽：「紅、白、藍。」主考官說：「Good！」
第八題：「美國政府是哪幾權分立的政府？」我所擔心的題目終於出現，老媽永遠無法說清楚行政、立法和司法三個名稱，不是「行政」，就是「立政」「司政」，排列組合老是不對，此刻怎麼辦？瞧我這個豬腦袋，現在還不是我說了算。我叫老媽伸出三個手指頭，一個一個伸出，再一個一個說出數字。老媽心領神會的念道：「第一個、第二個、第三個。」哇塞！這個回答太棒了！誰知道她說什麼，能說出幾個字就是答案。我趕緊說：「Her answer is legislative, executive and judicial.」主考官笑著點了點頭，卻用一個詭異的趕光看我一眼，好像說：「還不是你這小子作弊，這八題你母親會答嗎？」考試完畢，全部答對，請簽名！我告訴媽：「練習官說您練習的非常好，現在要您簽名。」答好後，主考官給了張收條，請等候通知，過來完成美國公民宣誓。我謝過她，老媽也說了句她僅會的英語：「Thank you！」
出來後，我實話告訴媽：「剛才就是考試，我怕您緊張，故意騙您，現在您是美國公民了！」老媽張大了嘴巴看著我，突然母子兩人相視大笑。
踏著嚴冬的大雪，迎著溫暖的陽光，母子倆在笑聲中回家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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