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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歸地獄親歷記(一)

 2007-10-11 23:28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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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在美國取得了醫學博士學位,又完成醫學博士後工作以後,我涉足商海。2000年,在老朋友楊義的一手操辦下,我在北京成立了公司,楊義任總經理。我們主要經營產品需要從美國進口,但是尚未通過繁雜冗長的審批程式,在各大醫院「等著活命」的急切要求下,我只能自己攜帶入境。按照當時的法律,這種「闖關」的行為雖然也可以算「走私」,但是打著「科學實驗品」 的名義攜帶,就名正言順了。何況在開拓市場的前期,談不上盈利,也就更無可厚非了。一年多來,我頻繁穿梭於北京和紐約之間,把這些救命的試劑盒撒向了供不應求的國內市場。

2001年7月20日,我又照例帶貨飛抵北京,順利入境。可是第三天,卻遭到了突如其來的抓捕。我沒有犯罪,在某些人「整人為本」的思想下,好大喜功的預審卻利用模棱兩可的法律,將我們定為嚴重犯罪。楊義在囚禁中出於恐懼,把責任都推給了我。預審對我軟硬兼施,屢設圈套。在恐怖高壓下,面對步步威脅和重重欺騙,抱著先讓楊義解脫的幻想,我稀裡糊塗地鑽進了一個又一個圈套,鑄成了「走私大案」,刑期「十年起步」。

在獄友親身教訓的解讀和借鑒下,在獄友的點撥下,我開始了艱難的抗爭——向整人體系抗爭……最後還是在米國政府的施壓下,我才洗脫了責任,得以地獄逃生。

看到我們開闢的市場將獲得的巨額利潤,「有關部門」竟然接管了我們的業務,接管了我的客戶。在藥品批文獲准之前,成了唯一合法「進口」的機構,冠冕堂皇地成了救死扶傷的「及時雨」,壟斷了國內市場!

在大陸看守所的親身經歷和所見所聞,我真正看透了這個體制的黑暗。公平的官司極其少見:重罪輕判吃賄賂——原告的冤案,輕罪重判拿獎金——被告的冤案,沒罪也判聽指示——想不到的冤案;大案吃、小案吃,錢也吃、色也吃,原告被告我通吃,吃完家屬吃律師——人民血肉的盛宴在這套體制下天天上演。

本書的記述,也許讀者看後覺得不可思議——會認為是如同電視劇一樣在杜撰——但是,那無一不是活生生的事實——只不過涉及難友們的隱私,作了一定的加工,並不影響紀實的真實性。

一位位難友的面孔,活生生地展現在眼前。他們有的已經獲釋,有的還在服刑。我在這裡祝他們一路平安…



第一章 審訊之妙,不打自招

【提要】2001年7月20日,我帶了一大批「科研實驗樣品」,從紐約到了北京。入境像往常一樣,順利闖關。可是做夢也沒想到,一場厄運已然降臨……

誘捕逼供

沒風,真熱!氣溫得有39度。到了公司一下車,吸進的空氣都燙鼻子。

我快步走上台階,後面叫道:「方明博士!」

兩個穿海關制服的向我走來。左邊是個中年人,很魁梧,夾著個包,面帶微笑,似曾相識;右邊的年輕人中等身材,文質彬彬。

「你們好!請問二位……」

「海關的,我姓劉,他姓王,有事兒想請您去核實一下。」中年人說著掏出證件在我面前一晃,就收了回去。

我猛然想起這位正是我前天回來帶貨闖關時,後來冒出來的那個安檢!一股不祥的預感浮上心頭。我故作鎮靜地說:「劉先生,先到公司坐坐?裡邊涼快。」

「不用了,我們公務纏身,您跟我們去一趟,核實清楚就完了。早去早回,您說呢?」

「公司有急事兒叫我過來,我先去打個招呼,你們進去等兩分鐘?」

「是楊經理叫您來吧?」

我吃了一驚。

姓劉的說:「就這事兒,他已經在我們那兒了,就等您去核實了。」

「啊?」我感覺不對勁兒了,「去哪兒啊?」

「不遠,就海關,」他指著一輛黑奧迪,「司機還等著呢,咱走吧。」

難道我闖關的事發了?有點兒心虛的我,不由自主地跟他們上了車。

他倆把我夾在了後座中間——抓人才這麼干呢!我「若無其事」地問:「什麼事啊?」

姓劉的說說:「我不太清楚,跟領導說吧。」

我開始追憶這三天的經過,海關的問題出在哪兒?7月20號,我從美國帶貨下飛機,闖關時,第一個安檢是個小夥子,反覆打量我半天,都把我看毛了。然後他拿……我的舊名片去了後邊兒,然後就換了這個姓劉的……開箱檢查,還給貨照相來著,弄不好這次闖關事兒發了!

就算事發了能怎麼樣啊?我又沒犯罪。闖關的貨可是救人活命的「組織配型試劑」,有北京移植學會開來的證明,作為他們的科研實驗品,法定免稅。雖然嚴格摳起來,這東西還沒未拿到批文,帶進來不登記繳稅也算闖關,也能劃進走私的法條裡,但是打上科研實驗品的名義,打個擦邊兒球也就過去了。以前海關可從來沒有攔過,這次……為什麼他不當時扣貨呢?難道要放長線、釣大魚?

楊義昨天失蹤一天,會不會跟這有關?說好週六我到公司對賬、安排工作,結果昨天他失蹤了。今天禮拜天,我正請我和太太兩家親戚聚會吃海鮮呢,楊義打電話急著找我去公司,難道是釣我?

想著想著,忽然發現路不對!這不是去海關!糟糕!我摸出了手機準備求援,姓劉的伸手蓋了過來:「現在你不能打電話了。」

「什麼意思?」

「辦案的規矩。」姓劉的橫了起來。

我也強硬道:「辦什麼案?你們要逮捕我?」

「哪到那步啦?就是問問情況。」

「你們無許可權制我的自由!」我生氣了。

「這是辦案的規矩!」姓劉的雙目如燈。

我的目光一下被他照敗了,我裝出厲聲道:「我是美國人!你們不許胡來!我要請律師!」

「別他媽給臉不要臉!」他罵了起來,伸手掏出了手銬,「甭管你丫[1]在美國怎麼樣?在中國就這麼辦!」

「算了,」小王終於開了口,扣住了我的手,姓劉的一把搶走了手機。

怎麼這麼嚴重?我定了定神,舉手聲明:「我要請律師。」

「等著吧!」

車開進了一個掛著好幾個大牌子的大院兒,一塊牌子是「北京市公安局海淀分局看守所」。

我試探道:「你們要關押我?憑什麼?!」

「你丫給我老實點!」姓劉的跳下車,砰地一聲關上門。

沒見高牆電網,看來是辦公的地方,我稍微踏實了一點兒。司機小謝去廁所了,只剩下我和小王,我伺機套近乎:「小王,這怎麼回事?」

「我也是執行公務。」

「真要關押我?」

「得問大劉。他說了算。」

啊?!這姓劉的口口聲聲說:領導叫他們如何如何。都是騙我!這分明是誘捕!
沉默中,小王他突然迸出一句:「這表不錯啊?歐米珈?」

我馬上套近乎:「您好眼力呀,等我送您一個。」

「不敢不敢,那哪敢戴呀?」

「可以收藏嘛。」

「不敢不敢,要受處分的。」

看來他很嫩,不好利用。

司機回來了,我們陷入了沉默。我不停地看表,極力掩飾內心的煩躁和恐懼。過了半個多小時,姓劉的才出來,把我帶進了辦公樓。

審訊室!十多平米的小間,牆上寫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審訊桌前是一個腰鼓形的圓墩子,一個把手都沒有,看來是給犯人預備的。旁邊一個落地大燈——就是電視裡演的照犯人的那種。難道真的輪上我了?

小謝出去了,我不請自坐。面對這個場面,生性膽小的我,腿都有點兒哆嗦。我囑咐自己:先委曲求全,出去了再擺平。

姓劉的點了根煙,悠然問道:「還記得我嗎?」

我故意裝糊塗。

「貴人多忘事!你前天入關的時候,誰最後給你放行的?」

「啊?……」我裝著努力想。看來他們是查出我帶的科研實驗品,實際是在銷售了!可這次還沒賣呢。移植學會的證明這次不管用了?以前拿著他們的證明暢行無阻啊!這回……移植學會的出事兒了?難說!要是我說出他們來,再把給他們的幾個紅包攪出來,不自找倒楣嗎?還是避開為好。

主意打定,我說:「海關那安檢,怎麼好像是您?」

「知道為什麼抓你嗎?」

「不知道啊。」

「甭裝蛋!」他一拍桌子,「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死扛啊?」

「你們搞錯了吧?!我要請律師!」

「方明,玩太猛了,不知哪檔子翻車了吧?」

我試著來硬的:「我是美國人,我要請律師,你們可以跟律師談。」

「蒙誰呀你!拿出證件來!!」姓劉的氣勢洶洶地衝了過來。小王在旁邊漫不經心地瞅著,看來他對這些早已司空見慣。

要打人嗎?我真有點兒怯了。我乖乖取出身份證兒和名片兒遞了過去。我沒帶護照,只帶著中國的身份證——這是我冒充老內、避免挨宰用的。名片兒也是舊的,我月初剛入的美國籍,新名片還沒印出來呢,這舊名片兒上的一堆名頭也能壓人。

他一把搶過,瞟了一眼就罵:「把我們當猴耍呀!就算你丫是老美,我也一樣辦你!在我這兒判的老外多了,老美犯事照樣在這兒服刑!懂嗎?!」他把名片兒和身份證往桌上一摔,「這兩天我正‘點兒背’[2]哪!別惹我!」

這下把我鎮住了!一害怕,肚子疼上了。我請示道:「對不起,我想方便一下,剛吃海鮮……」

「拉褲子裡!」

「啊?」

「拉褲子裡!!」

註釋

[1]丫:髒話「丫挺」的簡稱,丫頭(佣人)生的。

[2]點兒背:運氣不好,賭博擲色子的時候,點兒不好。

懶驢上磨,一潰塗地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請求上廁所,審訊的警察叫我拉褲子裡!

姓劉的一屁股坐了回去,椅子哢嚓一聲。

好在還能憋。我忽然想起來了:好像以前美國有華人被中共判了重刑,但同時驅逐出境,難道政策變了?

好像姓劉的看出了我的狐疑,他說:「做夢呢吧?這不到半年,抓仨美國間諜了!現在都坐牢哪,都得判,知道嗎你!」

我想了想說:「不對吧?前陣兒是抓了幾個美國人,大陸不說那是臺灣間諜嗎?」

他輕蔑地一笑,「什麼臺灣間諜?共產黨不願意說是美國特務,這叫‘講政治’!說是臺灣間諜就好判刑——判實刑、判重刑,懂嗎你?」

「我記了啊,」小王照著我身份證和名片開始記錄。

忽地一下,姓劉的又站起來,繞過桌子走過來,兩眼瞪圓,我身子本能地後仰。「兜裡東西都給我掏出來,不老實銬你丫挺的!」

當過兵的、當警察的都這素質!我慢吞吞掏出錢包、鑰匙……暗自叫苦:那頓海鮮用現金就好了,是楊義叫我去公司,我怕公司用現金應酬,才刷卡付的賬。這回,沒準兒他們得把我這2000多塊分了。

「拿過來!」姓劉的吼道。

我心裏一顫,無奈地遞了上去。

「表也給我捋下來!」

土匪!人家說的大陸警匪一家,這回我可信了!

他抓表在手,晃了晃,「怕你吞了自殘!」

要逃避拘留才這麼干呢,我的事兒有這麼重?

他把繳獲的東西往桌上一拍,挑釁地看著我,「都給你寄存上,連你的手機!錢有數嗎?」

「具體我也不清楚。」

姓劉的找了個檔案袋,把我的東西都裝了進去。我長出一口氣,慶幸沒被搶劫。這一放鬆,腹痛加重了,好像還有點腹急。

「住哪兒啊?」小王問。

「住我媽家。」

「裝傻呀!」姓劉的一拳捶在桌子上,水杯震得一蹦,我和小王都嚇一跳。

小王要具體住址。我忽然想到他們可能抄家!我家冰櫃裡還有幾盒樣品呢,可不能叫他們搜了去。於是報了岳母家地址。

我捂著肚子答完簡歷,姓劉的喝問:「再問一遍,知道為什麼抓你嗎?」

「真不知道。」

「你當炮兵是不是?!」

「我沒當過兵啊?」

「那你丫怎麼這麼會裝蛋(彈)哪!?」

我怒火中燒,但又不得不裝孫子,「我就是開公司,做生意……給人家帶樣品。」
「帶什麼樣品?」

「一種試劑盒,做白細胞配型的。」

「是走私嗎?」

「又不是違禁品,咋是走私啊?」

「真能裝啊你!?批了嗎?有進口許可證嗎?上稅了嗎?」

「還沒辦下來。」

「問你有沒有!?」

「沒有。」

「偷逃了多少稅?」

「這我也不知道。」

「告訴你,我們盯了你們半年多了,據我們掌握的,嘿嘿!偷逃稅已經超過100萬了,數額特別巨大啦!」姓劉的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嗡——我腦袋差點兒炸了!

「沒有吧?」我試著嘴硬。

「不到100萬我還不抓你呢!丫挺的!小案咱不辦!」

晴天霹靂,防線決堤!汗滋出了額頭。

姓劉的太歹毒了,直到變成大案了才算總帳?整死人好立功啊?!我盤算著:以前設想的對策不行了,事態竟如此嚴重!不行,我得重新建立防線。放鬆,別讓他們看出我緊張來。放鬆——這一放鬆,腹急難忍了。

「對不起,我肚子疼,得上個廁所,中午這海鮮……」我面帶難色,也想趁上廁所想想對策。

「拉褲子裡!」姓劉又叫。

「我真鬧肚子了,憋半天了。」

「不懂人話?!拉褲子裡!」

「太過分了!」

「你以為你誰呀!?人渣!」

「我上個廁所。」小王說著往外走。

「謝謝!」我彎腰起來想要跟他出去——

「啪!」姓劉的猛一拍桌子,「坐那兒!誰叫你出去了!」

小王偷偷一笑,出去了。我繼續央求。姓劉的掐了煙,雙腳搭在了桌上,又點上一根,悠然地看報紙了。

我艱難地等著小王回來求情,一秒一秒地熬。一陣強烈的腹痛痙攣,快憋不住了,我全力抵抗,全身肌肉都在向上收縮,腳趾內收,小腿大腿向上提氣,臀部加緊,腹部和橫膈膜都在上提,十指上翹,嘴巴緊閉,鼻子、眉毛上挑……全身總動員,所有肌肉都在給腹部減壓,給肛門加勁兒……

終於熬過了這次腹急,稍微喘口氣了。我知道還有下一次,像盼救星一樣,盼著小王早回還。

抬頭一看姓劉的——他正笑我呢。見我看他,他悠然地用報紙擋上臉。

一點人性都沒有!還取笑我!哎喲,又一陣強烈腹痛來了,比上回還急!我又重複著上一輪的動作……緩緩向上提氣,這回臉上肌肉也幫忙了,眉毛像跳舞似的,扭個不停。

堅持……堅持……終於聽見了腳步聲,可腳步聲卻進了別的屋子。

繼續堅持……我一秒一秒地數數,他要幫我這一次,我真感恩涕零了……終於憋過了第二輪痙攣,又可以稍微喘口氣了。姓劉的竟然吹起了口哨!幸虧我不是憋尿,這傢伙損透了!

外邊終於響起了腳步聲,可我第三陣腹急來了,真是一浪高一浪!這次腸子像抽風一樣,我全身肌肉都用上了也不頂事。小王終於進來了,我痛苦地看著他,他根本沒看我,逕直走向座位,把手裡的一卷衛生紙往桌角一擱。看來他是準備讓我方便了,可是我已經沒法動了,只要動一下,就炸了!全身肌肉團結一致,把關死守!心裏艱難地默念:「頂住、頂住……」

姓劉的雙腳還搭在桌子上,沒好氣地說:「快點交待,記完了就讓你去廁所!我們還沒吃飯哪!」

小王搖了搖頭,他那一點點憐憫,使我有勇氣繼續憋下去。我已經不能再說話了,再動一下眼珠,可能就前功盡棄了!等憋過這次腸痙攣,就找他們求情……

「問到哪兒了?」姓劉的拿過記錄,「剛他媽到這兒!」

「帶的什麼東西闖關?」

此時我已憋過了極點,稍微有一點點緩解。我緩緩抬頭,準備再次哀求。

「丫聾啦!砰!」

我一哆嗦,「噗」地一聲男低音,全線崩潰!

我幾乎要癱了,屁股好像泡在熱泥裡,熱湯開始順腿下流,惡臭迅速瀰漫。

小王迅速把他放在桌角的那整卷手紙扔給我,原來他早準備好了!

「瞧你這操性!」姓劉的捂著鼻子罵,他兩步竄到門外,「一拍桌子,嚇得你丫屁滾尿流帶竄稀!」

奇恥大辱!難受——屈辱——憤怒——臭!我內心惱怒之極,卻無法發作。

「我吃飯去了!」姓劉的迅速逃離,邊走邊罵:「懶驢上磨屎尿多!」

「別動!襪子脫了,繫上褲腳兒再起來!」小王發出了陰陽怪氣的聲音,原來他用衛生紙堵住了鼻子。

真有經驗!看來他們慣於這樣整人啊。

他打開電風扇,開窗開門,扔給我一塊兒髒毛巾。我迅速擦了椅子,抓起垃圾,叉著腿出了門。

感謝襪子!把我這些「恭物」截在了小腿上。鑽進廁所隔間,小王讓我半敞著門,他在外邊監視。我脫了下衣,先蹲解乾淨,膩沽兩腿也顧不得了。

「小王,這……哪兒洗呀?」

「就地洗唄。」

我詫異地看了看他,他沒理我。這就是中國的監獄呀?

一咬牙,忍了!長這麼大沒受過這麼大羞辱!姓劉的,看我出去怎麼收拾你!

抽水馬桶,拉繩兒只剩兩尺長,咋整?我解下腰帶,接上拉繩,跪在便池邊,脖子夾著腰帶,引出涓涓細流開始擦洗,一會兒脖子就受不了了,頸椎增生。我活動活動,改用牙咬腰帶,這方法好,就是太像狗了!

邊洗邊尋思對策:算起來,這兩年多,全靠闖關。因為帶貨有限,一直供不應求,總算起來,按「科研試驗品」過關少交的稅何止100萬!如果不是他們詐我,就認100萬——盡量不認多;這是公司行為,不是我們的個人行為,私下擺平為好;先緩和關係,別惹急了他,罰多少先認下來,爭取晚上早點兒回去,明天一早先去移植學會看看,是不是誰出事了。餵飽了這兩位預審,再疏通關係。這次賠慘了,不過要是打通了這個渠道,以後就好辦了。

主意打定了,我加快了洗褲子的速度。襪子、內褲扔進紙簍,剛穿上濕褲子,又來一次腹急。再要手紙時,監視我的人不知什麼時候換成了小謝。他說不能用紙了,怕堵了,讓我水洗!

原來他也是老手!這麼髒,忍了!不忍也不行啊。拉完了就地水洗。

我穿著濕褲子被押回去。這麼熱的天,倒也涼快,只是我這兩個膝關節受不了,下鄉落的關節炎,陰天下雨就疼。

進門沒人,臭味已經吹散了。小謝關了窗戶、電扇,開足了空調。我穿著濕褲子瑟瑟發抖。

「他們吃飯去了。」小謝泡了速食麵,「不是我不給你吃啊,是我不知道他們讓不讓你吃。」

還有不讓吃飯這招哪?我馬上討好:「小謝,您看今天啥時候能完事?我啥時候能回去?」

「回去?」

「大劉說核實清楚了就讓我回去。」

「都這樣了還能讓你回去?」

真是旁觀者清。小謝一語點破了我,我心裏的感激油然而生。我試探道:「今天這大劉脾氣不好?」

「他就這樣。」

「他說這兩天正‘點兒背’呢!」我猜姓劉的可能賭輸了,想探探小謝的口風。

「可不是嘛!他前幾天輸了三、五本兒!我也背,輸了兩本。你可別惹他……誒?我他媽跟你說這個幹嘛?你問這幹嘛?」

果然被我猜中了!這三五本,可是三五萬哪!聽得出,小謝話裡有話,我順著說:「就是問問,沒事兒,這幾本我給你們填上就完了。」

「哎呀,你丫還挺仗義呀!可惜我不管你的案子。」

我公關道:「您放心,這次您幫幫我,我出去肯定忘不了您。」

小謝眼睛一亮:「真這麼仗義?」

「交個朋友不行嗎?」

小謝沉吟了一會兒,忽然喝道:「你丫少來這套!老實點兒!」

我心一沉到底。

「又要拉呀?真他媽事多!」

我抬頭剛想辯解,見他給我使眼色,我立刻心領神會,被他押往廁所。

「這兒肯定沒監控[1]!讓我幫忙,你家裡得配合。」小謝對裝著蹲便的我說。
「沒問題,聽您的。」

「你們楊老闆已經進去了,你今天肯定走不了了,給我一個你親戚的電話,得靠得住,我告訴他怎麼辦。」

啊?!楊義進去了?

小謝掏出一個小本,讓我簡單寫了位址電話,以及讓家裡全力配合的話,他立刻收好,說:「很難再見到你了,我會給你找個好律師。」

「好好!」我感激得眼淚差點下來。

「你要想出去,只有都推給楊老闆,懂嗎?」

「我是美國人,他們也能整我?」

「美國人?」

「剛入的美籍。」

「那可好辦了。」

腳步聲響起,小謝連忙後退,喝道:「快點!真他媽肉!」又聽他朝外說:「這孫子,又拉一回。」

「就這點兒出息!」是姓劉的聲音。

我估摸著兩位預審進了屋,出來還想問小謝。他一擺手,「快他媽走!」

註釋

[1]監控:指監視系統的攝像頭、竊聽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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