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夫人暗裡差人告訴李保,務必求法官到小姐屋內捉妖,如今已將小姐挪至夫人臥房去了。李保便問:「法官應用何物?趁早預備。」包興便道:「用桌子三張,椅子一張,隨圍桌椅披,在小姐室內設壇。所有硃砂、新筆、黃紙、寶劍、香爐、燭臺,俱要潔淨的,等我家相公定性養神,二鼓上壇便了。」
李保答應去了。不多時,回來告訴包興道:「俱已齊備。」包興道:「既已齊備,叫他們拿到小姐繡房。大家幫著我設壇去。」
李保聞聽,叫人抬桌搬椅,所有其餘物件,俱是自己拿著,請了包興,一同引至小姐臥房。只聞房內一股幽香。就在明間堂屋,先將兩張桌子並好,然後搭了一張擱在前面桌子上,又把椅子放在後面桌子上,繫好了桌圍,搭好了椅披,然後擺設香爐、燭臺,安放墨硯紙筆寶劍等物。擺設停當,方才同李保出了繡房,竟奔書房而來。叫李保不可遠去,聽候呼喚即便前來。
李保連聲答應。
包興便進了書房,已有初更的時候。誰知包公勞碌了一夜,又走了許多路程,乏困已極,雖未安寢,已經困得前仰後合。
包興一見,說:「我們相公吃飽了食困,也不怕存住食。」便走到跟前,叫了一聲相公。包公驚醒,見包興,說:「你來的正好,服侍我睡覺罷。」包興道:「相公就是這麼睡覺,還有什麼說的?咱們不是捉妖來了嗎?」包公道:「那不是你這狗才幹的!我是不會捉妖的。」包興悄悄道:「相公也不想想,小人費了多少心機,給相公找了這樣住處,又吃那樣的美饌,喝那樣好陳紹酒,又香又陳,如今吃喝足了,就要睡覺。俗語道:『無功受祿,寢食不安。』相公也是這麼過意的去麼?咱們何不到小姐臥房看看,憑著相公正氣,假若勝了邪魅,豈不兩全其美?」一席話說的包公心活;再者,自己也不信妖邪,原要前來看看的,只得說著:「罷了,由著你這狗才鬧罷了。」
包興見包公立起身來,急忙呼喚:「快掌燈呀!」只聽外面連聲答應:「伺候下了。」
包公出了書房,李保提燈在前引道,來至小姐臥房一看,只見燈燭輝煌,桌椅高搭,設擺的齊備,心中早已明白是包興鬧的鬼。邁步來到屋中,只聽包興吩咐李保道:「所有閑雜人等,俱各迴避,最忌的是婦女窺探。」李保聞聽,連忙退出藏躲去了。
包興拿起香來,燒放爐內,趴在地下又磕了三個頭。包公不覺暗笑。只見他上了高桌,將硃砂墨研好,蘸了新筆,又將黃紙撕了紙條兒。剛要寫,只覺得手腕一動,彷彿有人把著的一般。自己看時,上面寫著:「淘氣,淘氣!該打,該打!」
包興心中有些發毛,急急在燈上燒了,忙忙的下了臺。只見包公端坐在那邊。包興走至跟前道:「相公與其在這裡坐著,何不在高台上坐著呢?豈不是好。」包公無奈,只得起身上了高臺,坐在椅子上。只見桌子上面放著寶劍一口,又有硃砂、黃紙、筆、硯等物。包公心內也暗自歡喜,難為他想得週到。因此不由的將筆提起,蘸了硃砂,鋪下黃紙。剛要寫,不覺腕隨筆動,順手寫將下去。才要看時,只聽得外面哎呀了一聲,咕咚栽倒在地。
包公聞聽,急忙提了寶劍,下了高臺,來至臥房外看時,卻是李保。見他驚惶失色,說道:「法官老爺,嚇死小人了。方才來至院內,只見白光一道,沖戶而出,是小人看見,不覺失色栽倒。」包公也覺納悶,進得屋來卻不見包興。與李保尋時,只見包興在桌子底下縮作一堆,見有人來,方敢出頭。卻見李保在旁,便遮飾道:「告訴你們,我家相公作法不可窺探,連我還在桌子底下藏著呢。你們何得不遵法令?幸虧我家相公法力無邊。」一片謊言說得很像,這也是他的聰明機變的好處。
李保方才說道:「只因我家老爺夫人惟恐相公夜深勞苦,叫小人前來照應,請相公早早安歇。」包公聞聽,方叫包興打了燈籠,前往書房去了。
李保叫人來拆了法臺,見有個硃砂黃紙字帖,以為法官留下的鎮壓符咒,連寶劍一同拿起,回身來到內堂,稟道:「包相公業已安歇了,這是寶劍,還有符咒,俱各交進。」丫環接進來。李保才待轉身,忽聽老爺說道:「且住,拿來我看。」
丫環將黃紙字帖呈上。李老爺燈下一閱,原來不是符咒,卻是一首詩句,寫道:「避劫山中受大恩,欺心毒餅落於塵。尋釵井底將君救,三次相酬結好姻。」李老爺細看詩中隱藏事跡,不甚明白,便叫李保暗向包興探問其中事跡,並打聽娶妻不曾,明日一早回話。李保領命。
你道李老爺為何如此留心?只因昨日書房見了包公之後,回到內宅,見了夫人,連聲誇獎,說包公人品好,學問好,將來不可限量。張氏夫人聞聽道:「既然如此,他若將我孩兒治好,何不就與他結為秦晉之好呢?
」老爺道:「夫人之言正合我意。且看我兒病體何如,再作道理。」所以老兩口兒惦記此事。又聽李保說,二鼓還要上壇捉妖,因此不敢早眠。天交二鼓,尚未安寢,特遣李保前來探聽。不意李保拿了此帖回來,故叫他細細的訪問。
到了次日,誰知小姐其病若失,竟自大愈,實是奇事。老爺、夫人更加歡喜,急忙梳洗已畢。只見李保前來回話:「昨晚細問,包興說,這字帖上的事跡,是他相公自幼兒遭的磨難,皆是逢凶化吉,並未遇害。並且問明尚未定親。」李老爺聞聽,滿心歡喜,心中已明白是狐狸報恩,成此一段良緣,便整衣襟來至書房。李保通報,包公迎出。只見李老爺滿面笑容道:「小女多虧賢契救拔,如今沉痾已癒,實為奇異。老夫無兒,只生此女,尚未婚配,意欲奉為箕帚,不知賢契意下如何?」包公答道:「此事晚生實實不敢自專,須要稟明父母、兄嫂,方敢聯姻。」李老爺見他不肯應允,便笑嘻嘻從袖中掏出黃紙帖兒遞與包公道:「賢契請看此帖便知,不必推辭了。」包公接過一看,不覺面紅過耳,暗暗思道:「我晚間恍惚之間,如何寫出這些話來?」又想道:「原來我小時山中遇雨,見那女子竟是狐狸避劫。卻蒙累次救我,那女子竟知恩報恩。」包興在旁著急,恨不得贊成相公應允此事,只是不敢插口。李老爺見包公沉吟不語,便道:「賢契不必沉吟。據老夫看來,並非妖邪作祟,竟為賢契來做紅線來了。可見凡事自有一定道理,不可過於迂闊。」包公聞聽,只得答道:「既承大人錯愛,敢不從命。只是一件,須要稟明:候晚生會試以後,回家稟明父母、兄嫂,那時再行納聘。」李老爺見包公應允,滿心歡喜,便道:「正當如此。大丈夫一言為定,諒賢契絕不食言。老夫靜候佳音便了。」說話之間,排開桌椅,擺上酒飯,老爺親自相陪。
飲酒之間,又談論些齊家治國之事,包公應答如流,說的有經有緯,把個李老爺樂得事不有餘,再不肯放他主僕就行。一連留住三日,又見過夫人。三日後,備得行囊馬匹衣服盤費,並派主管李保跟隨上京。包公拜別了李老爺,復又囑咐一番。包興此時歡天喜地,精神百倍,跟了出來。只見李保牽馬墜鐙,包公上了坐騎。李保小心伺候,事事精心。一日,來到京師,找尋了下處。所有吏部投文之事,全不用包公操心,靜等臨期下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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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朝廷國政,自從真宗皇帝駕崩,仁宗皇帝登了大寶,就封劉後為太后,立龐氏為皇后,封郭槐為總管都堂,龐吉為國丈加封太師。這龐吉原是個讒佞之臣,倚了國丈之勢,每每欺壓臣僚。又有一班趨炎附勢之人,結成黨羽。明欺聖上年幼,暗有擅自專權之意。誰知仁宗天子自幼歷過多少磨難,乃是英明之主。先朝元老左右輔弼,一切正直之臣照舊供職,就是龐吉也奈何不得。因此朝政法律嚴明,尚不至紊亂。只因春闈在邇,奉旨欽點太師龐吉為總裁。因此會試舉子,就有走門路的,打關節的,紛紛不一。惟有包公自己仗著自己學問。考罷三場,到了揭曉之期,因無門路,將包公中了第二十十三名進士,翰林無份。奉旨榜下即用知縣,得了鳳陽府定遠縣知縣。包公領憑後,收拾行李,急急出京。先行回家拜見父母、兄嫂,稟明路上遭險,並與李天官結親一事。員外、安人又驚又喜,擇日祭祖,叩謝寧老夫子。過了數日,拜別父母、兄嫂,帶了李保、包興起身赴任。將到定遠縣地界,包公叫李保押著行李慢慢行走,自己同包興改裝易服,沿路私訪。
有話即長,無話即短。一日,包公與包興暗暗進了定遠縣,找了個飯鋪打尖。正在吃飯之時,只見從外面來了一人。酒保見了,讓道:「大爺少會呀!」那人揀個座兒坐下,酒保轉身提了兩壺酒,拿了兩個杯子過來。那人便問:「我一人如何要兩壺酒、兩個杯子呢?」酒保答道:「方才大爺身後面,有一個人一同進來,披頭散髮,血漬模糊。我只打量你是勸架給人和息事情,怎麼一時就不見了?或者是我瞧恍惚了也未可知。」
不知那人聞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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