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與道德(上)

一個人，如果文章寫得很好，道德又很高尚，自然會受到人們的歡迎，甚至在青史上留名。

但文章與道德是兩回事，並不是文章寫得好的人道德就一定高尚。

世上有些人在道德方面是有欠缺的，但文章卻寫得很好。這就是所謂「文人無行」了。人們會怎樣看待他們呢？

李嶠，唐代詩人，正處於武則天時代。他的詩寫得很好，如《汾陰行》：

「君不見昔日西京全盛時，汾陰后土帝親祠。齋宮宿寢設廚供，撞鐘鳴鼓樹羽旗。漢家四葉才且雄，賓延萬靈朝九戎。柏梁賦詩高宴罷，詔書法駕幸河東。河東太守親掃除，奉迎至尊導鑾輿。五營將校列容衛，三河縱觀空里閭。」

「回旌駐蹕降靈場，焚香奠醑邀百祥。金鼎發食正焜煌，靈祇煒燁攄累光。埋玉陳牲禮神畢，舉麾上馬乘輿出。彼汾之曲嘉可游，木蘭為桂為舟。擢歌微吟彩益鳥浮，簫鼓哀鳴白雲秋。」

「歡娛宴洽賜群治，家家復除戶牛酒。聲明動天樂無有，千秋萬歲南山壽。自從天子向秦關，玉輦金車不復還。珠帘羽蓋長寂寞，鼎湖龍髯安可攀！千齡人事一朝空，四海為家此路窮。雄豪意氣今何在？壇場宮館盡蒿蓬。」

「路逢故老長嘆息，世事迴環不可測。昔時青樓對歌舞，今日黃埃聚荊棘。山川滿目淚沾衣，富貴榮華能幾時？不見只今汾水上，惟有年年秋鷹飛。」

天寶末年，唐玄宗李隆基因「安史之亂」逃往四川，登上白衛嶺後，有梨園弟子唱起《汾陰行》，李隆基嘆道：「嶠誠才子也。」(見《全唐詩》，以下引文出處亦同。)

李嶠詩寫得好，但其為人卻「不敢恭維」，史載：「性好榮遷，憎人升進；性好文章，憎人才華；性號貪濁，憎人受賂。」這樣的人，就是在今天，也是同樣不受歡迎的。

但李嶠卻仕途平坦，一帆風順，真是咄咄怪事。史載，他「十五通五經，二十擢進士第，與駱賓王、劉光第齊名，相中宗。其仕也，初與王勃、楊盈川接踵，中與崔融、蘇味道齊名。晚諸人沒，獨為文章宿老，一時學者取法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