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肯尼迪展覽館樓頂遠眺林肯紀念堂和華盛頓紀念碑
(看中國圖片)
首府華盛頓的七八月,感覺就像心口上揣了個日頭,火燒得直往外冒,人燜得要用水澆。一群又一群遊客就像扑火的飛蛾,在騰騰的火苗上尋幽探勝。好在華府那些四平八穩的建築物周圍錯落有緻地散落著數也數不完的各式雕像,不經意間轉過某處街角,便會在那裡碰到一個石雕,或發現一座銅像,還有一串串藏在雕像後面的故事。讓你即使在這揮汗不止的大熱天兒,照樣遊興不減。
在美利堅兩百多年年青的歷史上,內外戰爭不斷,所以華府的雕像群中與戰爭有關的佔了大多數。華府的核心從南到北的主軸線上依次座落著為黑奴自由而戰的林肯總統的紀念堂、二戰紀念碑、美國獨立戰爭的主帥與第一任總統華盛頓的紀念碑、在1814年美英戰爭中被焚燬後又重建的白宮、和後來成為美國第七任總統的美國陸軍名將傑克森的雕像。在主軸線的東西兩側,還有許多其他美利堅清史留名的偉人英雄的碑像和各類博物館,如眾星捧月般環繞著高聳入雲的華盛頓紀念碑。
說來也許您不會相信,在這個自由世界眾多的名臣良將偉人們碑像如林的地方,我卻意外地發現了一個似乎不應該屬於這裡的名人的畫像:毛澤東的像。
而且毛澤東與華盛頓的畫像還並排高高懸掛著。
與白宮僅一街之隔的科爾克恩博物館(Corcoran Gallery of Art)是已有百多年歷史的世界頂級藝術博物館。今年這裡正推出以美國演化史為主題的大型藝術展。博物館斜對著白宮的街角上,靠著房頂的位置掛著兩幅大型的油畫頭像:彩色基調的華盛頓與黑白基調的毛澤東。
不知是由於兩幅油畫色彩上的反差還是兩個人物背景上反差的吸引,我信步走進了博物館。
美國演化史展以兩百多件展品,從財富、土地、政治、文化交流和現代世界分五個方面展現美國過去兩百多年發展和演變的歷史。與毛澤東像並排懸掛的華盛頓像出自於名畫家吉爾伯特•斯徒耳特(Gilbert Stuart)的筆下,這幅1803年創作的畫像已經印在美國財政部發行的一美元紙鈔上發行了一百多年,將它當成畫展的門面,理所當然。有意思的是,同為畫展門面的毛像則像極了文革時期中國人在大街小巷隨處可見的那幅領袖標準像,只不過不是北京官方的版本,而是好萊塢現代流行藝術家安迪•瓦爾荷爾(Andy Warhol)的名作。這幅作品創作於1973年,不難想像是中美建交後為應付媒體聚焦效應而創作的商品畫。瓦爾荷爾在作品中逼真地從官方版本的毛像中臨摹出毛的頭像特徵,再配以漫不經心的色彩和不太恭敬的細部處理,表現出在自由世界媒體和藝術家心目中東方極權統治者的形象。
問題是,究竟是何原因促使畫展的舉辦人將這兩幅風馬牛不相及的人物畫擺在了一起,充作美國演化史畫展的門面呢?我不解地將這個問題扔給了畫展的解說員。得到的回答是:「沒有特別的意義,廣告製作人的個人靈感而已。」
這個回答實在是太差強人意,我不甘心地繼續將這個問題「上訪」到畫展的信息中心,得到的仍是同樣的回答。我覺得畫展方面是在應付我,於是刨根問底地與信息中心的管理人員糾纏不休,問他們廣告的靈感又從何而來?
就在我們相持不下的時候,一位站在我身後的美國婦女加入了爭論,而且站在本人的一方支持說:「華盛頓與毛澤東確實沒有絲毫的相似之處(nothing in common)。擺在一起,實在是怪怪的。」
一位滿臉花白鬍子,帶著英國口音的男子一直站在一旁聽我們的對話。這時他突然插了進來,說「那是因為他們是兄弟倆,所以擺在了一起。」
「兄弟倆?」美國婦女與我一起大惑不解地轉向了花白鬍子。沒想到他並沒有解釋的意思,只是一臉揶揄地眨了眨眼,然後用手指啟髮式地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然後轉身離去。
花白鬍子男人的話讓我帶著滿腹不解登上了離開首府華盛頓的航班。
回程的路上,我信手翻閱隨身攜帶的一本時代週刊,裡面一句馬克•吐溫的話讓我茅塞頓開。老馬克在百多年前說道:「選擇性地玩世不恭既能保護自由,又可營造開明(A discriminating irreverence is the creator and protector of human liberty)。」
馬克•吐溫終其一生,以獨有的幽默淋漓盡致地調侃人性中善惡兩面的共存與互動。在他的眼中,不論你是偉人還是懦夫,只要你是人,那麼你與你所做的事情就是善惡並存的。在美利堅這塊人性得以最自由發揮的土地上,以馬克•吐溫的思路回顧美國兩百多年的發展演化,將華盛頓與毛澤東的畫像並排懸掛作美國史畫展的門面,確實再合適不過了。
西方人常開玩笑將自己人性中好的一面稱為自己更好的一半兒(my better half), 而把自身中不好的一面稱為自己的孿生魔孽(my evil twin)。美國兩百多年的歷史,便是由一代代移民們更好的一半兒以及他們的孿生魔孽共同創造的。
無疑,畫展上那位花白鬍子的仁兄話中有話:華盛頓與毛澤東便是人類史上這更好的一半兒與其孿生魔孽兩類中的代表。
十足的馬克•吐溫式的幽默!
然而問題來了:在一個生長於極權之下的中國人眼中,毛澤東能否被看成是華盛頓的「孿生魔孽」呢?
或者說,有過共產統治親身經歷的人,是否也認為共產式的極權之道是人性善良一面的孿生魔孽呢?
(未完待續)
(看中國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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