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駕齡的老司機路考了七次

 

1996 年4月，我剛到美國，我們花了1800美金買了一輛二手的福特車，這是我們剛到美國10天，我們沒有交通工具，可是我們要工作，沒有車，就沒有辦法出去，因此下決心買了一輛車。說真的， 我們心裏沒有底，剛來美國10天，就把我一年的錢花了只剩下8個月，我不知道另外這四個月沒有錢的時候怎麼辦。

為什麼要買車，因為我太太她可以打工，我不能。沒有車，她就出不去，這裡沒有公交，要出去，只能騎自行車。國內騎自行車還可以，因為我們的工作地點相對都很近。到了美國一看，完全不是自行車可以解決的。美國的自行車根本沒有路，都是在人行道上騎。密西根這個州每年有半年是冬天，沒有車是不可能外出的。買個車，最主要的不是去玩，是為了生存。

車子是買了一個，但是現在不能開，沒有駕駛執照。汽車就停在院子裡面，我們住房的前方。我開始想辦法學開車。學開車的第一步是要考試，考筆試。那時候膽子大，我也沒有學過交通規則，就跑到車輛管理處要求考筆試。車輛管理處就在離我上班不遠的一條街上，我可以利用中午時間，去那裡考試。考官問我第一次還是第幾次考試，我說第一次。他看我是中國人，居然拿出一張中文的考試卷子讓我考。我摸不到頭腦，考試沒有正式的桌子，沒有監考，不知道在哪裡考。這位老先生見我一頭霧水，指著櫃臺外的一個凳子，就在這裡考。這裡人來人往，很多人在這裡辦理有關車輛，執照的事宜，誰也不管誰的事。我往凳子上一坐，拿了一支鉛筆，開始做起題來。

這是40道多選題，每個多選題有四個答案，只要選中一個就可以了。我很快就做完了，交到老先生那裡。老先生拿了一張答案紙來，這種答案紙上有些孔，只要放到紙捲上面，一目瞭然。這40題考試題中，不能超過3個錯的，超過了，就算考試不及格。只見老頭在我的卷子上一扣，馬上把我的錯誤指了出來，這一次我錯了8 題。老頭看看我，又拿出一份試卷，讓我再考。這次我可小心了，可是一看，不是上一份，而是另外一份卷子，不同的題目。原來那個考試卷子我都記得我錯的地方，但是又不考我原來的題目了。這次我是認真想了又想。因為沒有學過，我不知道有些問題的答案，有些交通規則我都沒有見過，沒有見過的只有猜題了。我都檢查三遍了，不會的也就是不會了。我交了上去。老頭又把另一個答案紙放到我的考試卷子上，老頭笑了一笑，我以為通過了，正在暗喜。老頭給我了一張黃牌，黃牌上寫道，"回去認真複習交通規則，一個星期後再來考試。"我問老頭，我錯了多少，他舉起十個指頭，我錯了10題，比第一次還多。

我灰溜溜地回到家裡，拿著一本交通規則開始認真學習起來，還有一週的時間，除了上班外，我總可以讀完。我把交通規則背得滾瓜爛熟，我又去了車輛管理處。這次是個黑人小姐值班。她也不問我什麼，拿了一本英文的考試卷子給我。我說是否能給我一本中文的，我的英文不好。小姐瞪了我一眼，不耐煩地跑到櫃臺的另外一面，拿了一份中文的考試卷子給我。我想是否我碰上我以前考過的卷子。拿過來一看，不是，又是一份新的。

我信心十足參加這次考試，因為我已經複習了交通規則，我不到一刻鐘就完成了考試，又檢查了一遍，交給了這個黑人小姐。這個黑人小姐連看都沒有看，就讓我根據她的指示，坐在一張椅子上檢查視力。檢查完視力又檢查色盲，都沒有問題。她又給我拍照，然後讓我交11美金的臨時執照費，讓我在10天後路考。我都不知道是否通過了，怎麼就讓我交錢了。我大著膽子問她，是否我通過了。她舉起大拇指，說你得了100分，滿分通過了，所以我不看了。我在猜想她恐怕是不想看吧，嫌麻煩。

拿到了臨時執照，就意味著我可以開車了。在美國有個法律規定，使用臨時執照時，必須有一個人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這個人必須有駕駛執照。我的室友也就是老馬，成了我的第一位駕駛教官，到了晚上下了班，我就開著我這兩二手福特車開始練習。

李玉梅也在一家餐館找到了工作，但是離我們的住房有45英里遠，我必須送她。老馬挺幫忙，他又幫我把李玉梅送到餐館，當然了，還是我駕駛汽車，他坐在旁邊，然後我再送他到醫學院上班。這是我第一次上高速公路，這一天下著大雨，很大，我把雨刷開到最大，終於把她送到了餐館。

到了第10天，我去考路考，我不知道我會碰到什麼情況。 我考試之前，問了許多考試的人，他們都是考過幾次才通過的。他們的經驗就是聽考官的話，該停的地方就停，該快的地方就快，速度要根據路旁邊的指示牌進行。

我們的同事給我講了一個故事，國內最近來了一個開了20年車的司機，到了美國，要路考，他根本沒有當一回事，他開了20年的車了，還怕你美國這個小兒科。中國公路上那麼多的人，車，馬車，農村裡的趕集市場，任何情況下，他都沒有出過事，他還是100萬公里無事故的優秀駕駛員，誰能說他有問題。結果他一上車，問題來了。這位仁兄一上車，根據教官指點的開車路線，開得很順利，自認為這次考試完美無缺。他馬上就準備交錢拿執照呢，不想考官攔住了他。考官告訴他，你的技術確實很好，但是我不能讓你通過，因為你不重視安全。老兄一頭霧水，我開20年車沒有出問題，就是注意了安全，上車檢查，下車檢查，行車途中也檢查，沒有哪個人坐我的車不放心的。教官繼續說，第一條你不繫上安全帶，但憑這一點，你就不能通過考試，這是最最基本的常識。教官的提醒，他立刻傻了。在國內開車，那天系過安全帶？沒說的，人家說的對，確實我沒有系安全帶。

考官叫他10天後再來。等了十天，他一上車，立刻繫上了安全帶。又是一次完美的駕駛，到了終點，考試還是沒有通過。另一個考官說，開車要兩手攥住方向盤，不能一手開車，這是法律。老兄又被下課一次。這一次，他很不服氣，一隻手開車不行，那麼那麼多人打手機如何解釋，難道他們把手機放在頭上？算我倒霉，栽到這個考官手裡，下次不要讓這個壞習慣再出現。

第三次，這個優秀駕駛員吸取了教訓，上車先繫上了安全帶，雙手緊緊握著方向盤，一刻也不離開。第三次他又沒有通過。考官說，你的駕駛技術雖然熟練，但是你開車的時候，不注意左右鏡子，換道時沒有側頭，所以我不能讓你通過。老駕駛員一聽跳了起來，爭辯道，我看了鏡子了，我看了兩邊的後視鏡了。但是爭辯歸爭辯，決定歸決定，教官手中的那張紙記錄了所有行車路程中的東西，不服不行的。老駕駛員沮喪極了，但是你有什麼辦法，你開了20年車，她還當了20年考官了呢。

第四次考試他就更小心了，平時的那種豪氣，大氣不見了。他岔道的時候把整個頭都轉過去看後面的車輛，動作大大地誇張，考官還是沒有讓他過。難道我偏的頭不夠？考官笑著說，不是偏頭的問題，是你開車壓了白線了，白實線，是不能換道的，可是你換了。這個駕駛員認為所有的考官都誠心和他過不去，到了車輛管理站，他問經理，我都考了4次了，都不讓我過，我到底是真的問題還是考官和我過不去。經理嚴肅地說，是你的問題。我們這裡有考十幾次的人，只要不符合規定，我們就不能發給執照，這也是對大家負責。此外，我們的考官又不是一個人，每次輪到的考官都是不同的人，他們不認識你，怎麼可能作弊，我們是有規定的，嚴格執法。每次考試都有考官的詳細記錄。如果你覺得我們不公平，可以提出起訴，我們願意和你配合。如果是我們的錯，我們就改正。老駕駛員無話可說，想說又說不出來，他的英語不行，每次考試還帶一個翻譯。這是美國。他想，在中國，他訓練的駕駛員無數，從來都是吃香的， 喝辣的，那裡受過這樣的氣，碰到這等麻煩。

第五次考試，也是第50天考試，這位老兄連車都沒有讓他上。為什麼，他有一股酒氣，考官是個女的，一下就聞到了他的酒氣。考官連車子都沒有上，拒絕為他考試，因為開車喝酒是違法的，這位兄弟可能是頭天晚上心情不好，喝了許多的酒，第二天早上就來了，酒大概還沒有散去。女考官拿來一個呼吸器，一檢測，這位駕駛員的指標超標。考官說，今天警察不在，否則你要惹大麻煩了。我放你一馬，下次不能再喝酒。老駕駛真的沒有時來運轉，這次連車都沒有上就被淘汰了，這下子他可領教了美國法律的厲害。

第六次他再也不敢喝酒了，老老實實，規規矩矩。這次他認為應該過了，因為坐在他旁邊的教官是個和慈善的老人，老人無爭，老人好脾氣，是一般規律。到了站老人笑嘻嘻的對他說，我差不多就要給你通過了，可是我發現，你的交通規則沒有學好。車輛在叉路口停止牌前一定要停下來三秒鐘，一定要停定三秒鐘。可是你就停了一下，繼續開車了。你是看了兩側沒有汽車，你也停了，但是時間不夠，這樣開車很危險。老駕駛員有點死豬不怕開水燙了。但他認真一想，的確也是，教官說的是對的。在中國開車和美國開車不同，在美國就是要遵守美國的法律，錯一點也不行，天王老子也不行，後門沒有，酒肉更不可能。這回他老實了，回到家裡，他認認真真學起了交通規則。這一學，真的發現有很多他的確不懂。

第七次他終於通過了。他總結道，美國的法律確實是人人要遵守，不管你有多熟練，多有地位，不遵守法律是不行的。

談到以上中國駕駛員的親身經歷，我開始對照我的不足。在開車的時候多加注意。我是新手，沒有經驗，也就談不上吃老本，沒有什麼老本可吃，所以更得老老實實。牢記老駕駛員的教訓。考試前，我去踩了一次路線，據說路線是不變的。我練了幾次，注意到幾個要領，特別是老駕駛員的經驗，值得借鑒。

考試的這天，是一個女監考官。她跟著我，走進停車場。我的車停在裡面。我找到我的車，聽她的指令。她先叫我按按喇叭，檢查了左右的轉彎燈，大燈，後視鏡，左右後視鏡，她又圍著車子轉了一圈，生怕車子不安全似的。她說好了，我打開車門，她坐到副駕駛的位置上。她很年青，金髮，她戴著一付黑眼鏡，我看不到她的眼睛，只覺得她很威嚴。我記住要領，首先帶上安全帶，雙手緊緊把握方向盤。她叫我倒車，我趕快把頭扭過來，180度的回頭，把車子慢慢倒出來。我當然是有點緊張，畢竟我才練過9天的車嘛。她一指前方，我就按照她給我的指令出發了。出車場之前，我駕駛車下彎道，這個彎道就像旋轉樓梯一樣，我小心慢慢地開。這時她冒了一句，你緊張嗎？我一聽，立即覺得她看出我不熟練了。我說不，我不緊張。如果你說是，今天的考試就完了。我終於把車開到了一樓。在出繳費口的時候，我把車開的離窗口比較遠，我沒有辦法用手夠到交費站的窗口，我就打開門，下了車，把費交了過去，然後上了車，把車開出去了。這位監考官在記錄著什麼，我也不知道，我想今天我可能不行了，已經被她抓到兩次了，再錯一次就沒戲了。我一直開車，注意以前訓練的所有動作，很順利到達了終點。一到終點，監考官馬上跳下車來，她好像大大鬆了一口氣，我覺得她肯定不願意坐我的車，因為我使她緊張。

考官給了我一張條子，我以為是讓我再來考的通知，沒想到這是一張繳費單，要交12美金，我現在就可以就拿駕照了。我很高興，趕忙說謝謝。她說你的還需要練練，我說當然當然，我趕快應承。在中國民怕官，在美國，民也怕官，我是怕她不給我駕照。她給我指出，我在岔道的時候，一次只能岔一股道，不能兩股，其他的沒有什麼大的問題。你是不熟練，但是沒有違反交通規則，因此你通過了。

就這樣，我一次就通過了路考。回去以後，很多人都不相信，你，居然一次能過？其實我是這樣評價我自己的，如果考理論，我是比較頭痛，我的實踐一般都比較有把握，這也可能和我從小愛動手有關。所以，凡是動手的問題和考試，對我來說，都不是什麼大問題。可是要說理論考試，我就不敢說了，我沒有別人那麼大的腦容量，記憶力有限，所以學習也比較吃力。雖然我也是考上了研究生，考上了出國公派留學，的的確確是真考上的，但是考得很費力，不像別人，很輕鬆。我沒有那方面的天才，不是因為聰明考上的，而是因為努力考上的，持之以恆考上的。來到美國，在精英人群中一比，更是覺得一無是處。我給我的定位，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沒有什麼特長，要說有，那就是恆心了。